“我儿若长大成人，定然光彩照人，艳绝六界。”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忘川之波澜，鸟族先锋陈列岸边，化作尖刀直刺魔界——女童伴在作为一方统帅的父亲身边，站在云上俯视战场，不假思索地答道。

“荼姚不愿当什么六界第一美人，惟愿效父君荡平魔族，彰显我鸟族威势！”

“我儿好志向——但你可知，天界大敌，绝非魔族。”

上届鸟族凤帝视线落于忘川，伸出手指遥遥指向川心。

“六界独鬼族不出世，你可知为何？”

“六界何曾有过鬼族？”

也罢，那段往事，连《六界神录》都少有提及，讳莫如深，但他们这些后人，怎敢忘却？

“你记住，六界共有三道门。第一道于天河底，被一元重水与玄阴离火镇压；第二道位在归墟，生灵绝迹，有死无生；第三道，就在忘川河底……鬼族永陷，恶鬼幽魂看守，誓要杜绝异界魔物越一步雷池！”

“异界魔物？”那是何物？

“我儿，若你有朝一日看到异界魔物，必定将它镇压于忘川河底，否则此门开启，六界恐有倾覆灾祸！”

……

“天后看看，翠鸾的手艺可有退步？”

荼姚睁开眼，漠然扫了眼水镜中的倒影，抚了抚侧首盘起的乌丝。

“你的手艺一贯得我意，不必看。”

年轻时长穿的一袭红衣叫她找出，也不知她怎会有心打理这些旧物——镜中倒映出红、翠二色，一如她未曾出阁之前的时日……叫她心中蓦然一软。

“翠鸾，今日随我赴死，你当真不悔？”

她莞尔一笑，释然道：“如今一同赴死，成全我等主仆之义，翠鸾只有高兴。”

荼姚微微垂眼，喟然一叹，“……穗禾心志不足，我将你拨给她使唤，她竟然只拿你做普通死侍，实在无能短视！”

她当日自忖天后之位无人可撼动，旭凤与穗禾定能护在她羽翼之下登上宝座，便舍不得重重锤炼二人，未曾想……如今终究短人一截，可惜时不待我，徒留他们面对润玉这等狡诈之徒，她实在不放心。

也罢，能教多少是多少，只盼他二人能早早成长起来，不负她为之筹谋的苦心。

“唤穗禾进来吧。”

穗禾听到召唤，赶忙躬身进来，一见荼姚穿起鸟羽织就，布满鸟族纹绣的红裙翠履，当即一愣。

“穗禾，你过来。”

她抚着侄女细嫩无暇的脸庞，意味深长地嘱咐道：“旭儿与他父帝脾性一脉相承，最吃软不吃硬，你要记得，拿出你最柔的一面，样样依他，事事顺他，天长日久，他便能被你握在掌中。”

“姨母？”

但听她仿佛交代身后事般的殷殷嘱托，穗禾心下一颤，眼睫连抖，全然不敢与她双眼对视。

“论心志手段，莫说润玉那个逆子，你连他背后的小妖姬都比不上……她虽不显山露水，但满天界女眷，何人不卖她一份薄面？这就是本事！”

身为鸟族族长千年，被如此数落叫穗禾十二分的不甘。

她啮住下唇，低垂下头，惯常地露出顺从模样。

“穗禾，别妄想成为第二个我，你不配！”荼姚收紧五指，擎住她的下巴，眯眼审视她的容色，冷然一笑，“我荼姚于天魔战场出生入死，乃上一代的火神、战神，鸟族众望归心的族长！！我对太微不愿低头舍了我的傲骨，他亦不敢将天后之位轻易许于他人，而你……没这个资本！”

唉，这丫头，有狠心、有毅力，不然也博不得她的青眼，奈何耐心稍差。只差那么稍许，便落了下风。

“记住我的话，当你不知如何做时，将自己踩进泥里，将所有放下，依靠我儿……瞒住他，哄住他，锦觅那丫头……不过一道疮芥而已！”

她与太微这辈子，不过傲气太甚，终究辜负了自己半生。不过想想，哪怕时光倒流，她这一身傲骨，必然还是立在那儿，将自己生生逼成一个怨妇、妒妇！

“翠鸾，想必我那‘好儿子’也快到了，你换上衣服，好好随我去吧。”

翠鸾躬身一福，再抬头，已是化了法相，与那天妃娘娘几无差别。

待她再走几步，一举一动，端的惟妙惟肖——当日令她混入璇玑宫中，便是看中她的才能。

她不仅身形类似天妃，且最善模仿他人。她这类人，无论当细作、刺客，甚至做一颗埋起的钉子都最好不过，只可惜穗禾短视，竟只是将她派去当饵……

唉，只盼今遭能如了她的愿，趁乱重伤润玉，也给我儿一席喘息之机。

****纪念第三十三条出现的分隔线****

“润玉我儿，你说说，今日是你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我来看你的笑话？”

润玉直视荼姚双眼，不敢在她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示弱，平静地回道：“母神的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临渊台内刮上的烈烈罡风伴着狂暴的灵气搅动这一方面天地，晦涩混沌，倒像是魔界的一道景致。

荼姚一手扣住全身发软伏在她身下的小妖脖颈，昂起下颚，一如当日坐镇紫方云宫之时的傲气凌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