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先贤殿
“旭凤——你来了。”
一袭黑袍加身,难掩消瘦憔悴,润玉单手背在身后,踏入先贤殿中。
黑衣人转身揭下兜帽,即使如今形容枯槁,但曾经冠绝六界的俊容仍是如先前一般的耀眼。
他破开结界时便知道润玉会来,没曾想会来的这样快!
润玉仿佛没有见到他含恨愤懑的眸光,站到祭台前,翻手变出三柱清香,转身递给他。
“既然来了,便好好给父帝上柱香吧。”
太微纵使千错万错,于他却称得上父慈子孝,这一拜,他受得起。
“你谋逆作乱,有何面目立于先贤殿中!”
“父帝与你母神欺世盗名数万年,我能容他的牌位安放于此,已是对得起他!”
润玉仰头端详太微灵位,扯出冷冷一笑。
“父帝母神千秋功过!你有何资格评说!!”
旭凤听不得他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指间咯咯作响,双眼蓄满血丝,厉声质问。
“纵使父帝母神千般不是,他们到底抚养你几千年!……你当真问心无愧吗?!”
润玉仰天冷笑,寒下面目,双目如电直视火神燃起怒焰的赤目,不疾不徐,抑扬顿挫地问道:“旭凤,这几千年来,你心安理得的在父帝与你母神的羽翼之下做着你的天之骄子……你何曾真正睁开过双眼,看清这个天界!”
“你说我大逆不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我这个乱臣贼子起兵反叛,竟能一击成功,顺利登位,天界无一人发声!……我告诉你,并非因为我工于心计,独断专行——而是因为他们!他们倒行逆施,最终众叛亲离!”
“……你胡说!你撒谎!”
眼见旭凤凤目含泪,语带哽咽,却叫润玉气势越发强横。
他一步一步踏上前,身上寒意迸发,先贤殿中因先火神急怒而烤热的空气瞬时寒凉,仿佛一瞬入了寒冬。
“吾乃天帝!如今你不过一介无名草芥,我为何要对你撒谎!”
“住口!”
在父帝母神的威吓下,他早已闭嘴闭的够久,久到他心中那团热血化作寒冰坚石,久到他早已对他们无欲无情!
“旭凤,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死后哀荣,你为何这般不争气?为何偏偏要回来?回来自取其辱呢?”
他一言一语化作世间最无形的刀剑,割肉切骨,叫他痛彻心扉!也罢,果真是他自取其辱,竟然还妄想此人能残存一丝一毫的兄弟亲情!
旭凤转念想透,瞬时心灰意冷,咬紧牙根,一字一顿说道:“记住你今日说的每一句话!我、终、会、让、你、后、悔!”
润玉眼角微垂,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这个曾经至亲的兄弟,也曾是他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不过如此……
“本座——拭目以待。”
心口蓦然一阵几欲裂开的剧痛,叫润玉闷哼一声,抬手握紧胸口。
“陛下!——陛下!!”
一袭青衣的上元仙子带领金甲银衣的御殿兵甲匆匆赶来,看也未看一旁的先火神,噗通跪倒在地。
“鸟族逆贼穗禾,劫持了天妃朝临渊台而去!属下无能,竟未能拦住!”
润玉抬手拭去因刚刚激痛咬破口角流下的一丝血线,面对突然露出震惊的旭凤,讽笑一声。
“原来是我小看了你——声东击西,你如今也会使这等手段!”
天妃?!谁是天妃!!穗禾劫持了谁!
旭凤直到此刻,方才目呲欲裂,身上消解下去的赤焰再度滚滚喧嚣袭来,手中化出先天帝赐予的赤焰宝剑朝润玉刺去。
“炽焰战神,天下无双。”润玉立在原地,双眼染上绯色,脸上犹如凝了一层白霜,一掌推开欲要上前挡住先火神的邝露,厉声道:“如今就让六界好好看看!你是如何手刃兄长,如何对付昔日袍泽,如何犯上作乱,劫持天界未来的天后!——众将听令,旭凤擅闯天界禁地,其罪当诛!给我拿下!”
领兵的破军迟疑一秒,终究咬牙拔出宝剑。有他作则,剩余天将纷纷宝剑出鞘,将先火神围做一圈。
“住手!!”
一道闪电也似的蓝光伴着一声娇叱遁入殿中,锦觅展开双臂,背对天帝,拦在旭凤面前。
她双目泫然欲泣,含着满眶的眼泪,吸着鼻子,忍下满腹深情,只呐呐求道:“冤有头债有主,当日是我动手杀你,要来便冲我来吧!”
旭凤看到她的一瞬,眼神微微闪动,随后又化作槁木死灰,勾唇讽笑一声。
“水神,对天帝果真用情至深,竟以性命相护……但不知道,天帝对水神,是否也一般深情。”
锦觅听闻此言,当真心如刀割,连连摇头,随后愣了一愣,又转过眸看他,后退一步,更靠近天帝,朝他连声低呼,“你走、快走、走啊!”
“水神是戏看多了吧。护着天帝,还不忘到我面前卖个好——”旭凤哼笑一声,显然是怒意遮蔽了双眼,全然看不清面前的水神仍是做闺阁少女的打扮。
“今日,演的是哪一出?七擒七纵吗?”
润玉闭了闭目,不欲再与他们多做纠缠,挥袖拂开锦觅,朝旭凤冷酷一笑,“若天妃掉了一根寒毛,本座一日灭你鸟族一支!”
押解锦觅返回花界水镜却不慎让她半路逃脱的牡丹芳主匆匆踏上南天门,便见到天地变色,乌泱泱的一朵银辉星光直扑西北方而去,其后跟随大片天兵出巡的白云滚滚犹如洪流扑去。
这天……好似要变了!
一个时辰前,天界·临渊台
“姨母,穗禾来迟,叫您受苦了。”
废后荼姚如今只着了布衣荆钗,即便如此,也掩不住身上高傲气焰,坐在高冷寂寒的冷宫中,睨了眼手持短剑,杀入殿中的穗禾。
“我儿旭凤,如今安好?”
穗禾露出一笑,赶忙报安,“殿下如今已经顺利涅槃,再过不久法力便能恢复。且魔界城王已经归心,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能帅兵攻上天界,真正一统六界了!”
“哦?他已授了魔尊之位?”
天后眼皮一掀,都说知子莫若母,她的儿子是什么样的性子,谁能有她清楚。
“这……”
穗禾谨小慎微伴着荼姚几千年,早已在心中立了尊卑高下,哪怕对着心怡的旭凤都能眼也不眨将他哄住,面对这位积威甚深的姨母却不敢有一句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