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玥可以睁眼了。”李筱玥看着自己与李筱珂相似的脸。
铜镜镜面泛黄,阳光照进去的时候,似乎也变成了暗黄。
李筱玥告诉自己,眉心有梅花的是李筱玥。
李筱珂立于一旁却忽地捂唇而笑:“还真是想看看筱玥有了心爱之人会是什么模样,应该会比如今沉静些。”
李筱玥不由瞋目:“敢情长姐是说筱玥不够沉静。”
那颗泪痣是聚集了她所有的泪吧?从前绽放过的会是梦吧?
离选秀的日子愈发近了,守门的下人多了起来,李筱珂的身边也跟着许多人。
李筱玥知道长姐是出不去了,她开始埋怨那戏子薄情。李筱玥只得徘徊在寒倚馆,希望能够碰见他。
那个姑娘穿着碧色的长裙,面容清秀。她看见站在那里的李筱玥慢慢走近:“你是二小姐?”
李筱玥疑惑点了点头。她笑,说:“我叫青珂,你是来找青禾哥的吧。”
青珂?李筱玥疑惑她的珂字,但也顾不得,拉着她的手急冲冲道:“快带我去找他。”
青珂被她的样子吓着了,慌张地带她去。这是郊外的一座小竹屋,从篱笆里望过去,里面种着桃花,院中央还有棵梧桐树。
竹屋的门匾上写着“梦溪”青珂在旁边说:“这院子里的桃花都是大小姐和青禾哥种的,现在想想也长了两年了。”
“咦!”青珂诧异道:“今日怎不是大小姐来,莫不是生病了?”
李筱玥疑惑:“你不知道么,我长姐三日后便要入宫选秀了。”
青珂的眼神忽明忽灭,她小声呢喃:“前几日大小姐还让青禾哥去考状元,说待他功成名就便嫁与他啊。”
青珂回过神:“那我得去告诉青禾哥。”
李筱玥拉住她的手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即是长姐执意不让他知,那便不用让他知道。”
青珂点头。李筱玥离开的时候看见院里落了一地的桃花,枝丫上的花瓣稀零。
李筱玥想,她是齐国丞相的幼女,长姐无法逃脱的命运,会不会终有一天落于她的身上。
所以,即使长姐如此般爱青禾,但长姐知她并非只身一人,还有自己家族的性命……
李筱珂在亭中弹琴,李筱玥于一旁静静地听。李筱珂的手指在琴弦上灵活跳跃着,衣袂翻飞。
李筱玥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长姐,苦学的目的便是有一天能够进宫陪伴当今的天子么。
如果长姐嫁与青禾,或者不顾一切和他私奔,逃离李宅,逃离京城,那么会不会又是另一翻模样。
那时长姐便能与心爱的人吟诗作对,携手走遍天涯。
似乎有箫声从院子外传来,李筱珂弹琴的手一颤,随后又缓缓跟上了调子。
李筱玥只想这是首很好听的曲子,以前也听长姐弹过,如今两人一起许是有些琴瑟和谐的意味,倒显得一个人弹得有些没有感觉了。
后来,那个穿白袍的男子告诉她,曲子里面有个很美丽的故事。箫声突然停了,长姐弹琴的手也停了。
李筱玥不禁暗暗揣测吹箫之人,莫非……是青禾?
可他如何来这里?若被爹爹发现……
李筱玥看了看长姐,忐忑道:“我去外面看看?”
李筱珂抱起琴,站起。她背对着李筱玥,说:“我不想见他。”她的声音依旧不惊波澜。
李筱珂轻轻地走,路过石子路,踏了一地的落花……
李府门外,众家丁一起殴打着紧护手中箫的男子,嘴里还不时念叨着,似在叫某一人的名字。
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孩哭着想要护着他,却被众人一次次推开,跌倒在地。
李筱玥看见李晏清与沈容面无表情地立于一旁,两人年龄虽老,容华已逝,气韵却依旧不减年轻时候。
李筱玥的爹爹,堂堂齐国李丞相,原可以三妻四妾,却只娶了娘亲做他唯一的妻子。
李筱玥想,爹爹定是很爰娘亲,即是如此,为何不成全了长姐与青禾?
李筱玥握了握拳头走上前去,向李晏清与沈容请了安便看见青珂跌跌撞撞跑过来,跪在她脚边,用手紧紧揪住她的裙子。
青珂哭着嚷嚷:“二小姐,你一定要救救青禾哥,不然他会被打死的……是我的错……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青禾哥才会跑来这里……”
青珂开始哽咽,李筱玥将她慢慢扶起,把帕子给她擦干眼泪。
“住手!”李筱玥大喝。
他们停了手颤颤看了看李晏清,见李晏清不说话便安静立于一旁。
青珂立刻跑过去将青禾扶起。李筱玥看着浑身伤痕眼神却依旧坚毅的青禾,不禁觉得揪心。李筱玥上前一步用手指着他傲然道:“你便是想要高攀我家长姐的戏子?”
青珂一愣。青禾黯了黯神色,嘲讽地轻声反问:“戏子?”
李筱玥将手立于身后,别过头,“自然,你等低贱,如何配得上长姐?长姐容貌才艺皆是无双,是要嫁作天子的人,你如何能争?”
青禾不再说话,只沉默着。他突然甩开青珂的手大笑:“戏子……戏子……”青禾走得跌跌撞撞。
李筱玥的心开始莫名疼痛,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自己执刀杀了青禾的手上会不会有属于青禾的血液在流淌。
那是李筱玥胸口左下方平生第一次有了疼的感觉。这一年的李筱玥十五岁,她一直把那种感觉当作对青禾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