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1 / 2)无字花笺首页

玉玫眉头一挑,笑道:“这水磨调要紧的是咬字清楚,一板一眼的声调都不能错的。但又不能太刻意,否则失了悠扬的韵律。这个人必是才上几次台,胆子,拿捏得不妥当,声音细听还有些打滑。身段也僵硬,板式节拍都和调子有些出入。多练练手就好了。”

翠羽称赞道:“玉玫到底是行家,一下就能看出这样多破绽。”

她自嘲道:“什么行家,无非是下九流罢了,连姐姐院里的丫鬟都比我高一阶呢。何况我后来也不大唱戏,改了头面做了评弹。虽也是唱曲的,但至少不用再涂墨描粉地装神弄鬼。”

翠羽见她面露不快之色,于是问:“这是什么意思?”

玉玫吃了一枚辣藕,笑道:“我只是担心妹妹性子太好了,万一以后被下人欺负了,委屈都往肚子里咽。不像我这个暴脾气,谁惹了我是要她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吃辣的缘故。”

翠羽的大丫鬟锦绣上前把之前“戏子”的事回禀:“其中有我们院里的喜儿。”

翠羽听得花容失色,忙赔罪:“玉妹妹,你不要吃心。是我不好,没有管教好下人。”

她对锦绣怒声呵斥:“你快去回了梁嬷嬷,把喜儿赶出去。以后要是谁在院里嚼舌根,一律不能轻饶。”

玉玫忙扶住她的袖子,笑道:“哎呀,姐姐忙什么呢,看戏要紧。不过几个丫头嘴贱罢了,什么大事情。别说下人了,就连我们也时常搬弄是非呢,女人就是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何必为这个生气,好好听戏要紧。我也没那个意思,从风尘中走出来,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要是受不得,早就一脖子吊死了。”

“妹妹这话不对。我们是主子,平起平坐,自然可以说说笑笑,哪怕耍赖斗气也是常事。可是我最恨一些下等人自以为得了势,就妄图踩到主子头上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一时半会借着贵人的光,也不过是狐假虎威,没得损了上头的脸面。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岂能轻饶。”

台上唱到最后的团聚那一折时,孟氏笑道:“你看那蒋世隆,不考了状元,哪里能娶到王瑞兰。人人都说王尚书家的人势利眼,可一个做母亲的,看着女儿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会舍得她跟一个穷子去干苦力生存呢?这世人也太刻薄了些,成天情爱,好似离了就活不成一样,把其它阻碍的东西都看成成是污浊粪土。好好的父母忧心说成势利眼,难不成做爹娘的还指望靠女儿从婆家捞钱不成?你说那些贫嘴贱舌的人的私心多可怕?”

景行只默然颔首应答,那边玉玫笑声尤为清亮,随风传来正楼。

孟氏见那边欢声笑语的,让景行拿些糕饼果子过去。景行领命去了,才到东边,就听到玉玫说“说了那么多年的戏,总觉得收尾太做作了些。出生贫寒被夫人嫌弃不得和姐厮守,但最后怎么都能考上状元呢。虽然说人都喜欢花好月圆的结局,但状元就那么好考么?何况这些读书人成天书也不念,就想着半夜怎么跑姐窗子下去耳鬓厮磨。哪里肯静下心来读书,只怕握着笔杆子,写出来的也都是些良辰美景姹紫嫣红之类的话,可不得把考官给气死了。”

景行听她们在说话,便不作声把点心给了月现身边的水芊。

玉玫又说“要我说,还不如像原版的好,崔莺莺被那张生始乱终弃,那才是最像人干的事。也好教人明白,女子还是矜持些好,别见了男人,被他俊秀样子迷了,再听个三言两语就死去活来的,不然也活该。”

月现遂问“原版的,这还有改过的么?”

玉玫笑道“是的呀,元稹写的莺莺传就是如此,不过后来被改了西厢。许是迎合世人的口味罢。你说人好不好笑,最是喜新厌旧的,却偏要做出一副最爱痴情永久的模样,连听戏都爱听这些团圆戏,又抱着新欢一并听,也不知是为何。”

月现强笑道“也未必人人如此,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也是有的。贪图新鲜未必是真的始乱终弃。”

玉玫转脸正好看到景行,又说“依我看,还不如穷一点,好歹安分呢。”

翠羽颔首“是这道理,你说他都当上状元了,要多少好女子不得,只怕进了京,乱花渐欲迷人眼。倘若又做个驸马也未可知。”

“你看这哥,生的好齐整。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玉玫掩面笑道:“我记得你叫景行罢,名儿倒是好听,像个读书公子似的。我问你,若是你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可会三房四妾的还嫌弃不够,又找外室的吧?”

景行面色涨红,低声道:“奴才不敢妄想。”

玉玫拈了帕子含笑,也不再言语,跟上台上的曲腔用指尖扣在桌上打起了拍子,也轻声跟着哼唱起来。她丝丝毫不顾及身后一众丫鬟媳妇的脸色难看,沉浸在自己的欢声乐曲中。

景行回去后,孟氏问那边在聊什么。景行回答在聊戏文。孟氏道“那就让她们也搬过来吧,省得我这里冷清了,说说笑笑的多好。”

林固贞上前两步躬身说“搬三张椅子,放在太太身后,也无碍规矩的。”

三位姨太听孟氏传唤,忙挪了过来。孟氏说“妹妹们爱听什么戏,只管自个儿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