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九章(1 / 2)无字花笺首页

藤原闯进河村的办公室,将一张记录纸拍在书桌上,震得走廊尽头都能听见。河村瞠起双目,尴尬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哪里得罪藤原君了?”

“为什么十天过去了,还是简单的正在探查四个字。你要是束手无策,怎么不早说。我亲自派人去查!”

河村彻一脸纳闷,好笑道:“你好歹先告诉我什么事呀?”

“你装什么糊涂。当然是金行被抢劫的事,那一晚正好是你的部下巡逻。都是废物吗,二十几人的训练队,连几个偷鸡摸狗的小贼都抓不到,传出去不怕笑掉人的牙齿。”

“哦,原来是那件事。这你不能怪我的下属。毕竟他们只是巡逻,在街上巡查是否有影响治安的可疑分子,又不是防盗犬,哪能捉贼呢?再说了,他们也不如那些小偷擅长打夜战呀,抓不到也是正常的。”

他诚恳地说:“藤原君,你是真的错怪我了。巡逻队也受了伤,贼是持枪的。丢了钱是小事,没丢了命已经是万幸。”

藤原怒火横生地盯着他。

河村疑惑地问:“对了,金行被抢劫,和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藤原君也有不少金条存在那家店?”

藤原语噎,旋即冷声道:“没有,是我的一位朋友,他问我有没有抓到贼。”

“那真是太不幸了。那些小偷至今都没有落网,老板又不负责任地跑了。如今四处流寇作乱,郊区都乌烟瘴气,公安队也没有心力去管此等小事吧。”

他正色道:“藤原君,既然你来了,我正好和你们说些要紧事。”

藤原知道他要说的事,无非是要做个幌子。军队正一路南下,预备攻打广州,武汉那路也是烽火连天。正好在这种时刻,他名下的金行被抢劫。河村明嘲暗讽:哪一个高层都没有心力会为他做主。

说完一套琐事,藤原叼起雪茄,愠怒离去。

河村处理完事情,回家后一向都是先去卧房看儿子。恒一坐在地上,手上正举起两个铜铸士兵人偶,其中一个头是断的。

河村把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慈爱地抚摸,问:“这是什么?”

恒一咧嘴笑道:“是个奸细,被我的士兵给发现了,刚砍了头。”

“真厉害。”他不由得诧异道:“这么硬,你怎么弄断的?”

恒一举起一把铁锤,自豪地说:“我用锤子把它砸碎的。”

河村干笑了声,见他独坐在偌大的卧室中,问:“你最近怎么不嚷嚷要找那个嘉明去玩了。”

“那个小支那无趣得很,成天耷拉个脸,我才懒得理他呢。”

恒一继续摆兵布阵,沉浸在厮杀世界中,在河村彻掩门离去时,视线从缝隙中划出,犹如蛛丝般黏附着他的背影,直到被门给猛然夹断。

河村回到书房,实穗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草绿浴衣,绣了朱红金黄两色菊花,清新娇艳的缎子将她干枯的身躯裹住。

她勾住河村的脖颈,将他一把揽在沙发上。

河村吻着她的耳垂,问:“这次的事多亏你们了。”

“你能不能专心点?”实穗虽然瘦骨嶙峋,但力气根本不小,双手如锁链般铐住他的后颈,硬是往自己的胸膛上压,抱起些许希望,刺激着早已冷漠的双峰。

“好好好,专心点。”他持续了几分钟,又问:“千奈有说什么?”

实穗怒骂了一句,想凶狠地把他推到地上,最好是把他的脑袋给撞糊涂。

但她没有这样做,拱起身子咬牙道:“她说藤原对新城的掌控势在必得,已经三番两次地给柳川大将通电寄信了。”

河村机械地律动,面色正经地与办公时并无两样,低声道:“藤原是大族,求得久了,柳川迟早会给他面子。”他陷入沉思,动作也变得迟钝。

自南京为首都,另设宁波上海两个特别市,新城看似无关紧要,却是三城的中心枢纽。掌控了新城,无论对哪一座城市有所行动,都可以很迅速。而且比之三城,不在风口浪尖,四周山水掩蔽,最适合韬光养晦,蓄势待发。

他正沉浸于思忖该如何拿下新城,却猛然间被一脚踢开。实穗半躺在沙发上,怒目视他,把松脱的浴衣一掀,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永远都是如此,三十年前就没有想过娶我。”

河村温声哄道:“别生气呀,我不想了。咱们都快老的人了,还谈那些小孩子说的话做什么。”

“想了几十年,谈一两分钟又怎么了。我走了,不耽误你的正事。”

“你这又是怎么了?”河村起身去拦她,首次遭遇到她竖起手掌,示意自己不要再靠近。

“什么缘故呢?你总要让我明白你的心思吧?”

实穗冷声说:“千奈说她不想做了,她老了,做不了什么了,问你能不能放她走。”

“那怎么行,她父亲抽大烟欠下的钱,契约上说好要让她用十五年还清的。这才十年,还有五年时间。”

河村正色强调,又笑道:“你教出来的人,怎么会做不了什么。她虽然不再年轻,却正是风情万种的年纪,藤原根本离不开她。”

实穗欲言又止,漠然道:“她说如果你不肯让她走,就给她钱。”

河村很爽快,立刻取下书架后的木板。墙上凹槽嵌了一个巨大的保险箱。他打开后取出两块金条和一条翡翠珠链。实穗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堆满此物,不屑地把脸撇开。等他把财物拿到面前,更是一声冷嘲。

“一条给她,一条给你。你最近也辛苦了,去买几件好看的衣服吧。像今天这件就很美。”

他边说边把翡翠珠链也挂在了她的脖子上,老池塘般的深绿色使她愈发老气横秋。

“你这样的话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已记不清究竟几岁时听得最多。”

实穗掂起手中的金条,很清楚那从何而来。千奈几乎把藤原在上海的隐私产业全部挖出给他,主意则是自己出的。然而她们费尽心思献计讨好,也只能得到金条。实穗想到这里,忽然发出一声昏鸦般沙哑的冷笑,倒把河村吓了一跳。

“在我最需要钱赎身的时候,你是最吝啬的客人,一分钱都没有出。在我最不需要钱的时候,你却给我送来金山银山。你真是一如既往地精明,起码在我三十年的接客生涯中,连最老奸巨猾的妈妈桑都算计不过你。”

河村轻捏起她的耳垂,含进口中,低语道:“我钱都付了,东西呢?”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她拎起地上的手提包,拿出一叠皱纸塞进他怀里,道:“千奈就记下这么多,为避免落下痕迹,都是打电话时偷听或是信件上偷看来的,不敢碰原件。要再多也没有了。”

河村不用看,知道千奈绝对不会把没用的东西交给他,将纸张小心压在书下。他继续和她云雨,费了好大劲才结束。

实穗抚过他潮湿的额头,讽刺道:“我看也要给你带些泷泽饮的酒了。”

“我才不吃那种东西。”他把她松开,去镜子前整理衣衫。

实穗疲惫地倚靠在沙发上,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河村完整地将镜面挡住,让她既看不到他的正面,也看不见自己。她怔忡许久,捡起浴衣穿好,拉开了窗帘,引入眼帘的是端正肃穆的枯山水。松柏作林,石子为径,石块为山峦,白沙作湖海,又划出素净水纹,宛如山水留白的画轴,没有任何明亮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