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昕走出公寓，看见那辆最熟悉的轿车就停在弄堂口。她走上前去，春云已开门下车，问：“太太事情都办好了吗？”

若昕稍一犹豫，说：“还有一件事没做好。你怎么在这里？”

春云回答：“昨晚大爷看您一人出门，很不放心，就让我跟来陪您。”

“你在车里坐了一夜？”若昕很是惊讶，说：“你先回家吧，已经是白天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不要紧，昨晚我和司机轮流守着。您有什么事，我们送您去吧。”

她对春云一向有话直说：“我想一个人去。你回去告诉他，我没有事，很快就会回去的。”

春云也明白她的心性，不再坚持，于是说：“那您自己小心，若是有事，就打电话回家知会一声，我会立刻过来。”

若昕颔首应下，往书店的方向走去。春云一眼就发现她泛青发肿的双眼，知晓她也一夜没睡，看着她消失在马路对面，转身上车返回。

王渝谦坐在书房里看报纸。春云上前跟他说了大概的情况。

他说：“谁让你多管闲事跟上去的？”

春云浅笑而不语。

王渝谦把报纸抖落到桌上，淡漠道：“她是不准备回来了？”

“太太说还有一件要紧事得去做好，很快就会回来的，怕您担心，所以让我先回家告诉您一声。”

王渝谦冷笑道：“你真是会做人，笃定又是两边都说好话。”

“不是好话，而是实话。”

他不再接话，拿起桌边的一本刚问世不久的飘，抽出夹在四分之一进度的红线，专心阅读。春云说：“我记得大爷从前一点也不爱看这种书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哪种书？”

“这本是太太前不久刚看完的。太太跟我们聊天时，经常会把看过的故事都讲给我们听。我大概就知道太太爱看哪一类书。大家都很喜欢听呢。”她衔笑看着王渝谦，语气犹如在哄一个弟弟：“大爷下回也可以一起来听的。太太还想出许多有趣的玩法。”

他漠然道：“你出去吧，我要看书了。如果不是要紧事，不准进来打扰。吃晚饭时再来叫我。”

春云在心里发出一阵哂笑，答应着下去了。

若昕在外面办完事，临近三点回到家，看见客厅里只有两三个下人在。春云立在搁电话的花几近处，翻阅刚买回来的菜谱。她见若昕进屋，搁下书上前问：“您回来了，吃过饭了吗？厨房一直给您备着，热一热就能吃了。”

“我不饿。他出去了？”

“大爷在楼上看书。”春云说：“午饭后我出去了一趟，给您买好了丝线，已经按颜色理好，卷在线筒上了。”

“谢谢，我给你们买了栗子蛋糕，正好做点心。你让大家都来吃吧。”

“那我先给大爷送上去。”

“他不是看书时，最讨厌别人打扰的吗？”若昕一夜没睡，又走了一整天，此时精疲力竭，原打算上楼去睡，但想到待会儿又要去接嘉昊和嘉明，就靠在沙发上休息。

春云哂笑道：“但是大爷说过，有大事或是吃晚饭时可以去叫他。”

“这能算什么大事。”

“我没说大事呀。我是想反正晚饭和下午茶，都是吃的，也没多大区别。”春云从盒子里端出一份，又泡了一小壶不加糖的纯红茶，招呼其它下人吃点心，然后亲自给他端上去了。

若昕歇了半小时，嘱咐好厨房晚上做的菜，出门去学校接孩子。四点放学，校门口的马路上挤满了人。按往常一样，嘉昊会带着嘉明先走到学校对面的桥边等待，这样更为显眼。若昕看见他们，走上前去说：“等很久了吧，饿不饿，我先买点东西给你们吃。”

嘉昊摇头说：“妈，我不想吃东西，我想去文具店买本子和笔。”

自从下人开始称呼若昕为太太后，嘉昊也跟着嘉明一起把她当作母亲称呼。若昕答应道：“好，你多买一点。我看你用得总是很快，最近学业很繁重吗？”

“就要升中学了，到时候会有入学考试，我得提前准备。”

若昕边说，边去牵嘉明的手，碰到他的衣袖，才发现他全身都是湿的，诧异地问：“你怎么了？衣服都湿透了。”

他有点胆怯，怕若昕责备，小声地说：“午休的时候和同学玩，不小心摔进水池里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老师，打电话回家说一声？一个下午就穿着湿衣服？”若昕朝他全身细看，又问：“有没有受伤？”

“没事，就是滑倒了。我们班主任很凶的，我不敢去。”

若昕沉下脸，严肃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你跟同学玩时一定要小心，弄湿了弄脏了都不要紧，但是有事必须要和家里说，现在刚到春天，还是很冷，又是百病发作的季节，冻着了怎么办？”

“知道啦。你不要生气，其实都快干了。”他朝若昕龇牙笑了笑，完全像个没事人。

若昕拿他没办法，转向一旁面无表情的嘉昊，说：“嘉昊，我们得先回去给他换衣服。等吃完晚饭，我再陪你出去买好吗？”

他颔首道：“都行。”

若昕叫了辆车，把他们带回家后，立刻给嘉明换下湿衣服。若昕说：“以后在学校，你要是不想去找别人，就去找哥哥，让他打电话告诉家里，听见了没？”

他凑近一点，小声说：“哥哥看上去比班主任还要凶，我更不敢去。”

若昕一怔，告诉他：“他因为平时念书很辛苦，所以很少笑，但他也是你最亲的人。要是你被人欺负，他一定比你自己更生气。”

她又说笑：“不过幸好今天你没让他知道。不然他以为是有人欺负你，故意使坏把你推下去，说不准会为了给你出气，把那个人也扔进水里。”

“哦，我记住了。”嘉明也笑道：“哥哥那么严肃，说不准别人看见他，自己就吓得跳下去了。”

吃过晚饭后，他果然觉得头晕。若昕一直注意着他，发现他在饭桌上就恹恹的，连最喜欢的菜也没吃几口，立刻翻出两粒感冒药让他吃下去。他虽然没有精神，但还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