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鹭脱口道:“是啊。”
邓晨哈哈大笑:“那就可惜了,人家是蔡阳的。”
“唉……”小鹭叹了口气,又道:“表哥可有耳闻,这附近有一位喜欢弹琴的公子,常去村口那边的柳林坡上闲坐?”
邓晨道:“是不是长相还要跟你刚才所说的相吻合?”
“是啊,表哥你见过?”小鹭惊喜地道。
“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蔡阳就有。”
“表哥,人家问你事情,你却老拿蔡阳作弄人家。”小鹭抱怨道。
阴丽华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她面有苦色,起身告辞道:“表哥表嫂,小妹忽觉身子不适,要先行回去了。”
邓晨奇道:“丽华,不严重罢?饭只吃了一半,这就要走么?”
阴丽华道:“可能是出来久了,回到家里歇息一阵就会好的。”
刘元一看她的脸色,确是白得吓人,当下忙叫人准备马车,送她回去。
小鹭拉着阴丽华到了角落里,低声道:“小姐,你不要这样嘛,表哥不知道,不代表附近就没有这个人啊。过两天,咱接着找,没事的啊……”
阴丽华点点头,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冰凉的石室,孤冷的青灯。
夜已深了,四下一片寂静,轻轻闪动的灯光,将墙壁上的人影照得飘忽不定。
深深的幽园中,一个弱小的身影,手提灯笼,腕搭薄褥,正往石室而来。
她轻轻推开石门,将灯笼放于地上。
石室中那人面无表情,依旧呆呆地望着身前的墙壁,外界的事物似乎对她没有丝毫的吸引,凄楚的素脸,令人瞧得心生怜意。
她缓缓走到那人身后,将薄褥给她披上。
“宫主,回去歇息罢,你又瘦了。你整天把自己关在这里,又是何苦?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住口,不许你提起那人。”石室中静坐的那人纤躯一颤,精神回到现实之中,惨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怒容。
此二人正是妘绮柔和青儿。
青儿伏在妘绮柔背上,轻轻抽噎起来:“宫主,你不要吓唬青儿。自从青儿醒来之后就见到你这个样子,青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从来都不说,也不准他人提起……这样下去,你会把自己折磨死的,青儿心中好怕……”
妘绮柔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泪渍:“青儿,刚才是我出言过激了,你别怪我,我心里难受。我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你回去罢,明月宫的事情可全靠着你哩……”
“你心中还想着他,对不对?”
妘绮柔叹了口气,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只要宫主点头,我将他捆来明月宫就是。”
妘绮柔强颜笑了一下,摇头道:“青儿,我个人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留点精力好好打理明月宫。若是他的心不在这里,如此又有何用?”
青儿突然眼射寒光,冷冷道:“宫主,既然如此,我下次出谷时将他杀了,让你断了这个念头,咱们依旧过着以往那种与世隔绝的清闲日子。”
“不可!”妘绮柔失声惊呼,旋即自知失态,将脸偏了过去。
青儿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日清早,狄老四来了。”
妘绮柔身躯一晃,想要说话,却始终没有开口。
青儿漠然道:“依然没有他的消息,这个人自从三年前就谜一样地消失了。”
妘绮柔心中越发酸楚,眼泪又簌簌而下。
青儿道:“狄老四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始终想找出他的下落也就罢了,宫主你和他非亲非故,只是数面之缘而已,值得这么做吗?”
“青儿,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我知道,你就是放不下这个负心之人。宫主,你醒醒罢……他若不是故意躲着你,怎会三年都不来看你一眼?他一定是另结了新欢,躲起来过逍遥日子去了,要不然,以狄老四的本领,没道理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够了。青儿,你出去……我想自己静一静。”
“此贼长得人模人样,却是一副花花心肠,专以甜言蜜语哄骗痴情少女,宫主,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他这次能舍你而去,将来还有下一次,忘了他罢。”
石室内死一般的寂静,外面的风越发凄冷,周围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强华裹了两条棉被,躺在榻上一阵哆嗦,口中道:“好……冷……”
刘秀又找来几件冬天的衣裳,驮在上面:“这下差不多了罢?”
强华咬着牙齿道:“好……是好……些了……不过还……是冷啊……”
“你将就些罢,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也差……不多了……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病早……不来……晚不来……一拿到……那……鬼符就……出状况了……”
“你好好歇息罢,过两天就没事了。别老说鬼符鬼符的了,可能那东西真有点邪门,说不定是在惩罚你言语不敬。好了,我可要送货去了,货主一定着急了。”
“那……今日就……辛苦你……一个人了……”
“这不废话嘛,你这个样子怎么出门?放心罢,就那几车货物,我应付得来。”
刚要出门,外面闯进一人,正是邓禹。
他一把将刘秀抱住,嘻嘻笑道:“急着出去?悟悠呢,怎么没看见他?”
刘秀指指榻上:“喏,在那躺着哩。”
“哎呀,怎么会这样?”邓禹摸出一个大面饼,朝榻上晃了晃道,“我给你们带来了这个,这下可就便宜文叔哥一个人了。”
强华艰难地笑了一下:“你小……子整天救……济好友,可别……饿着自己啊。”
邓禹将面饼塞到刘秀手中,道:“这哪能啊?我已吃过了。”
刘秀道谢一声,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实不相瞒,我忙着悟悠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填饱肚子哩,你这面饼真是雪中送炭啊。”
邓禹呵呵一笑:“可要吃饱了啊,否则哪有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秋选?”
“现在四处饥荒,粮食越来越贵了,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刘秀撕下一半面饼,递到邓禹手中,“来,咱们一起吃。”
邓禹推辞道:“我已经吃过了。”
“吃过了就不能再吃点吗?来嘛,一起吃那才香。”
邓禹推辞不过,又将手中的半张饼撕下一半,塞到刘秀手中。
刘秀狼吞虎咽地将饼吃完,拍拍手往门外走去:“仲华,我有事先走了。”
“这么着急赶着去哪?”
“帮人家运货啊,否则哪有钱吃饭?”
“离秋选也没几天了,运货的事,不能放一放吗?”
“若是间断不去,以后的营生就断了。”
“这样啊……哎呀,现在悟悠都病了,我跟你一块去罢。”
“不用了,我一个人应付得来,哪能这么麻烦你?”
“要运到城郊去哩,这上坡下坡的路也不少,你一个人怎么行呢?算我一份啊,悟悠的活我来干。”
刘秀刚要说话,邓禹又道:“诶,若当我是朋友,可不能再拒绝了。”
刘秀无奈地笑了笑:“那行,你就和我做个伴罢。”
二人出了太学府,去到城西北的货运商那里,装了满满一驴车的东西,往渭水畔的津渡而去。遇到上坡的时候,邓禹便在后面推,刘秀则在前面一边控缰一边拉车辕。
好不容易将货物拉到渭水边上,刘秀和邓禹都已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歇息。
那边津渡口上的一名中年货商瞧见了他二人,正一个劲地招手。由于风大,刘秀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当下忙驾起驴车,往津渡口赶去。
那中年货商迎了过来,奇道:“诶,今日怎么换了个人啊?”
刘秀道:“原来和我搭档的那位突然病了,这位是临时帮忙的。”
那人道:“哎呀,怎么那么巧啊?我另外两位伙计也突然病了,这不,一批急货正愁没人运哩。你们两位来得正好,先帮忙运那一批急货罢。”
刘秀道:“这倒无妨,我就怕第一次去找不对地方,耽误了事情。”
那人道:“很好找的,我告诉你怎么走。”
二人问清楚地方之后,便开始装货。
这一次装的都是大口的箱子,沉沉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比来时的货物还重。
那人歉然道:“这本来是分两批运送的货,由于对方催得急,只好一同装车了。两位小兄弟,就当帮我一个忙,我实在派不出多余的人手了,钱一定双倍付上。这京中之地,个个都是名门大族,我哪个都得罪不起啊。”
刘秀笑道:“你这人倒是实诚,放心罢,不会给你误事的。”
他便赶着驴车往长安城而去,由于可以得到双倍的运资,心中倒也乐意。
一直到了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二人才将货物拉进城中。前方又到了一座小拱桥,刘秀正涨红了脸在后面推车,好不容易将车推上桥顶,那牲口却胡乱蹦跳了两下,使得车子一歪差点掉进水中。刘秀着实吓了一跳,刚忙冲上去将驴口上的缰绳拉住。
邓禹扶着车辕一阵叹气:“我就说让我来推车嘛,赶车我可没有经验。”
刘秀瞧他走路似乎有点问题,忙问道:“你没事罢?脚怎么了?”
邓禹苦笑道:“唉,给你拖后腿了,刚才把脚给崴了。”
“别这么说嘛,是我拖累了兄弟你啊,要不这会你正舒服地躺在榻上看书哩。不如这样罢,反正已到了城里,再过几条街道就到了,你在这里等我,交完货我来接你。”
“行,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嘿嘿,没想到干点活这么辛苦,想我耍几十斤的枪棒都没有问题,不料却被这驴车给难住了。”
刘秀听得哈哈大笑,拍了拍他肩膀,便赶着驴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