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四招(1 / 2)锋镝不废我弦歌首页

崔子健听出对方已摆脱了瞬间的低迷,开始反攻了。

“交浅言深,今日你我之谓也,倒也痛快。”

鄂敦他腊目光闪动,沉吟了一会儿,又缓缓道:“天地间有四维,是以我的绝地天通一共有四招。”

“巧了,我的内功心法也是四招。”

“我这四招施出,自己也控制不了了。”

“那我略胜你半筹,尚能控制。”

“我难得遇到你这般人,不想就此把你抹去。”说完这话,鄂敦他腊负手叹息了一声。

换作他人,崔子健必然哑然失笑,但此人说出,他倒不觉得这话口气太大。今日之前,他自信已是绝顶之人,能与自己比肩的不过四大至尊等寥寥几人,但经历过适才的大光明,他已知绝顶之上只怕尚有更高之所在,隐隐已生出与对方性命相搏之念头,但此念一生,却全无惧意,反倒豪情万丈,兴奋莫名,甚么王霸雄图,此刻在他心中竟不如这一战令他激动。

“你不是说我已略窥‘与天地叁’之门槛了吗?修炼至此,肉身即使被损坏,想来自有一段精魄永存此世,任谁也难抹去吧。”

“凡人自是不能,我却可以。绝地天通就是断绝人神的接触,习练此功者便是人神交流的唯一桥梁。”鄂敦他腊脸上木无表情,声音干巴巴的,“换句话说,我就是地面上唯一的神。”

崔子健一阵狂笑,这可能是他听过最狂妄的话,但他毫不畏惧,甚至自己也狂态毕露,他正蓄势一战,他甚至有些想念适才那笼罩一切的大光明了,更想念那破解之后如还魂般重见天地之畅快淋漓,他更想看看自己能否再次化解那蒙住了天地的亮光。于武学,他早已无师无友,全靠自己,有一个真正的对手,对他来说,也许是精进路上唯一的帮助。

鄂敦他腊却似乎不像他那么期待这一战,或者说还想多聊一会儿:“老夫本已深居简出,不问世事了,可这次却被太后说服出山,你可知为何?”

“你是说大玉儿亲自去请你出手?”

“呵呵,大玉儿……她其实并未请我出山,只是请我帮忙,看看大清的前途。”

“哦?大清如日中天,你自是看到一片光明,因此便出来转转。”

鄂敦他腊不理他话中嘲讽之意,道:“本布泰备下了秬鬯一卣、牛羊三牲,还令人燃起关东烟草,老夫冥想半晌,不知是否有神来附体,只是从花团锦簇中看出了一大劫。”

“你们节节胜利,何来大劫?”

“你们不是有灭清至宝吗?”

这次轮到崔子健仰天长笑,天上的雪花都似被他笑得止住了飞舞。

“本布泰说,摄政王其实也如你一般,并不去相信甚么至宝,满怀自信地要将计就计,借机消灭中原武林的有生力量而已,她本来对此就微微有些忧虑,如今我又看出一劫,就更是担心了。我虽觉得那劫模糊不定,似乎甚是遥远,可又似应在黄宗羲身上,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又不想看到本布泰忧郁的样子,就出来走走喽。”

崔子健冷笑:“你对大玉儿倒是真的好。你是说黄宗羲真的身怀灭清至宝,且日后注定是一劫?”

“也许吧。”

崔子健心跳突然加快,他当然知晓,黄宗羲哪有甚么至宝,不是他相信对方坦诚待己,而是他知道,若黄宗羲真有甚么宝贝,何必自己干犯奇险,来京搏命。而鄂敦他腊身为大清国师,一方面是因他武功盖世,另一方面,他在二十年前,已是草原上最传奇的巫师了,他所言不会无据,难道这一劫,其实是应在刚与黄宗羲结识的自己身上?自家日后,真能既与天地鼎足而三,又与明清鼎足而三吗?

鄂敦他腊打量着他,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天下生民苦战久矣,阁下既修天地之道,何必再起世俗之心,徒自多害百姓性命,何不息兵止战,渔樵耕读快意人生呢?你们汉人有个大诗人不就在他名作中结语道:‘努力庙谟休用兵’嘛。”

崔子健暗自吃惊,双方之倾谈其实也是较量,自己此句若难回应,也许会满盘皆输,略一盘算,滔滔不绝地答道:“国师于汉人诗书读的还是少,岂不闻有这样的曲子:

‘伤心秦汉经行处,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有道之人居上位,百姓俯仰皆宁,自然安居乐业;无道之人若居上位,则只知苦害百姓,从无宁日:他兴旺时,百姓要为他的好大喜功贡献额外的赋税和劳役;他败亡时,百姓又要为他的无能滥政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是以天道循环,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若不如此,自然天降大人,以有道代无道,略苦生民,却换来百年喜乐。至于你说的那位大诗人,他虽以诗作暗合帝心,换来破格擢升,但其朝党争不断、息兵裁军、姑息养奸,却给天下百姓换来了又一次的割据与动乱,其人才华之佳虽举世闻名,品行之劣也是有识者皆知。”

鄂敦他腊双眸渐渐迷离,似又退回他最初有些傻气的面容。崔子健暗道惭愧,江南孩童自小读书,自己多少也去过家塾,这点儿童子功也就能糊弄下眼前这蒙古人了。说了这么久,对方终于有了一阵沉默,似乎在盘算如何反驳,而他全身内息激荡,也到了不得不发之境,遂狂喝了一声:“多说无益,也许那一劫就应在今日。”此话说完,他已晋入无言无想的纯粹世界里,周身已经为强烈扰动的气息所围绕,就像人赤条条浸入一池温泉中,眼前除了热气再无他物,全身的感官无暇他顾他会,全神贯注于那温热的感受中。他已不耐烦再聊下去,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事情太多,不想被对方拖延下去;另一方面,他的浑天真罡已经快要不受控制地破体而出,要与对手强大且富引力的内功较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