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关山却彻夜无眠，他看着床上躺着的面容憔悴的关茂，整个人的心像在油锅里煎，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这么脆弱的样子。

自从母亲走后，父亲留给他的印象就是沉默与严厉，小时候，他总是觉得父亲无所不能，什么都能做。等长大一点，父亲开始对管教自己越来越无力了，整天都是各处去杀猪收肉，他甚至觉得父亲过于固执和愚笨，只会和猪打交道，挣得钱还不如他和别人去赌一晚上多，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懂，没什么世面。

现在他回想起来，虽然父亲总是一身肉味儿，但家里从不缺肉吃，连荒年他们家都有肉。小时候他哭闹着要吃糖葫芦，别的小朋友都有，父亲狠狠批评了他，却会在第二天在案板上放一串糖葫芦。

还有很多小事，都被他忽略了。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和父亲一句话也说不到一起，一心想远离他。当初有多想远离，现在就有多懊悔。

他再也不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关屠户了，现在甚至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如果下雨那天，他要是在家就好了，要是……

可他又庆幸父亲好歹还活着，还有命在，徐子盛说得对，关家只有他了，父亲也只有他了。

第二日，徐子盛和姜寻两个人都起晚了，薛兰芝起得早，知道两个人昨天忙上忙下有多辛苦，便没叫他俩，自己做早饭。

姜寻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一骨碌起来，穿衣服。徐子盛也醒了，揉了揉眼睛起来了。

姜寻走到堂屋，发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醒了？那正好，过来吃饭。”薛兰芝道。

姜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娘，我睡过时辰了。”

“那有啥的，昨天跑来跑去也累了，多睡会儿不打紧，子盛醒了吗？”

“他也起了。”

“那行，芝芝，再去拿两个碗来，一块儿吃了算了。”

“诶。”

吃完饭，徐子盛想去关家看看关茂，薛兰芝拿了一篮子鸡蛋让他送去，还有一盘子白面馒头。

“正好你跟阿寻去看看，家里活儿多，我过两日再去看关屠户。”

到了关家，徐子盛敲门，等了一会儿关山才给开门，一看到关山，徐子盛嘴都长大了。

“你怎么这副样？”

只见关山两只眼睛肿得老高，像核桃似的，眼下青黑，唇色泛白，双目无神。

“你一夜没睡？”

关山点点头，“盛哥，嫂子，你们先进来吧。”

“吃饭了没？”

关山摇摇头，徐子盛不赞成地看着他，“你这怎么行，关叔不会一天就好起来，你先去吃饭，我带了几个馒头，你热一下。”

说完把鸡蛋和馒头都给了他。

关山不敢反驳他的话，拿起馒头就啃了起来，“没事，冷的也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