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七神色戚戚,他低声道:“楼井就这样没了,不光是楼井,村里还折了几个小伙进去,其中就有五哥家的小儿子。你昨个不是还问我,之前里长不是五哥么?怎么换成我了?实话告诉你吧,五哥家的小儿子和楼井那天就一起折在里头,连尸首都没寻回来,消息传到村子,五哥受不住就病倒了,在家躺了半个月,这病越发严重,最后就这样去了。五哥走后,族里就让我当了里长,接了五哥的位……。”
楼老二眉头紧皱,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忍不住问楼七道:“那次出事,村里一共折了几个?还有几个是哪村的?出了这么大的事,矿上就没个赔偿?官府那边就没说法?”
楼七告诉楼老二,那次矿难光他们东塘村就折进去四个人,其中两人分别是楼井和楼五的小儿子楼岩,其他两人是三哥家的和十一叔家的两个小子,都是楼家的族人。
至于其他那些,也都是义乌当地几个村里的小伙,加起来一共有十三个人呢,这些人出事后救都没办法救,就算当时不被石头砸死,埋在矿洞里也生生给闷死了。至于矿上根本就没当回事,按照矿上的说法那是他们自己不小心自找的,何况当初上矿做工的时候矿上就说过自负的话,所以就算出事矿上也不会赔一文钱。
至于官府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楼老二出去多年对家乡的情况不了解,现在牛头山的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牛头山的矿是朝廷管着,皇帝还派了矿监看着,虽然那时候矿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毕竟朝廷出面一切还算正规,也有些底线。
但现在这个矿明着是官府来,实际却是被人包了的,官府根本不管这些琐事,完全都由矿主自己负责,官府那边只知道收银子,只要好处到位任凭矿主自己折腾。
“矿主?什么矿主居然有这么大本事?”楼老二疑惑问道,之前他在驿站得知牛头山的矿又开了的时候就觉得纳闷,现在既然楼七说起了这个事,他可得问个明白。
楼七迟疑了下告诉了楼老二这牛头山矿究竟是怎么回事,等仔细听完楼七的解释后楼老二这才彻底搞明白了这矿的情况。
闹了半天这矿的矿主居然是个叫乔昌福的人的,听说这个乔昌福是布政使王畿的师爷,深受王大人信任。平日管事的也不是乔昌福本人,是他手下一个叫乔二爷的家伙,这个乔二爷是乔师爷的侄儿,平日架子大又蛮横的很,很不好说话,而且背后有这样的深厚背景,区区矿难死上十几个人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别说义乌县了,哪怕就是金华府出面也不好使,别忘了人家背后可有布政司使衙门这个大靠山呢。
听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楼老二瞬间就想起了在驿站碰到的那位乔二爷,闹了半天这家伙居然就是帮乔师爷管矿的管事呀,怪不得这么横,一个区区师爷的家仆就敢住驿站,还让自己给他让上房呢。
至于楼七所说的乔昌福是矿山的矿主,楼老二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乡下人不懂那些道道,他楼老二可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何能不知道?分明这矿弄不好就是布政使王畿的手笔,他的师爷乔昌福就是代替王畿出头挂名的人,而那位乔二爷就是乔昌福下面的管事负责具体,这样联系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本楼老二就打算这几日找个时间问问楼七关于牛头山矿山的事情,没想到今天却知晓了内幕。虽然只是略知皮毛,但得知的这些信息让楼老二很是吃惊,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布政使胆子会这么大,明明朝廷已禁了开矿,他居然敢这么干,非但让自己的师爷出头开矿,还让师爷手下的人当管事,甚至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当一回事,非但不给赔偿,甚至以官府的名义强压下去,让老百姓根本就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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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布政使,好一个王大人!这一手玩的实在是漂亮,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子?
正当楼老二心中愤愤,打算继续追问关于矿山情况的时候,村口传来一片喧哗,似乎来了外人,还没等楼老二问来了什么人呢,一个村民就急冲冲地朝他们这边跑来,边跑还边喊道:“知县大老爷来了!知县大老爷来了!”
“知县来了?”楼老二一愣,他没想义乌知县居然会跑到东塘村来,自己回乡才不到两天啊,这知县怎么就知道了呢。
虽然楼老二的身份不低,无论从官职还是爵位来说远高于知县,可知县毕竟是地方的父母官,而且还是文官,楼老二也不能不放在眼里,何况他以后要在村里久住,自然不能得罪地方官,再加上刚才从楼七口中听说的关于矿山一事,楼老二心中琢磨或许能从这个知县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想到这,楼老二站起身来朝村口方向望去,片刻就见几人进了村,朝自己这边走来。领头的一人穿着官服,岁数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的样子,人还没到呢就见他笑容满面拱手朝着楼老二行礼。
“这位就是楼爵爷吧?下官义乌知县熊人霖见过爵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