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百里慈才将画卷收入囊中。他现在的感觉颇为复杂,按理说,得到赵姬并未身死这个答桉他该感到欢喜、放松才对,可这一刻他的内心却一星半点儿这样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更加沉甸甸的,像是突然加了个秤砣。
他转身问小青:“你觉得公孙露为什么这么做?”
“那个女人?”小青好看的眉眼一抬,“当然是厌恶你、反感你。小青就是这样,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反感一个人的时候,就想捉弄他,就想戏耍她,看他出糗时的滑稽样子。你也真是头脑不灵光,竟然如此轻易就上当了,哈哈哈。”
“人在不同的环境时有不同的心境,怎能以此时去虑彼时呢?算了,你不懂。”
“我不懂?还有我不懂的?”
小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宇宙洪荒,无所不知。”
好大的口气!
百里慈感到好笑,指着怀里的画卷道:
“那你不妨说说,她既然厌恶我、讨厌我,为何又要将这些画像放在这里?”
“定然是厌恶你至极了!”小青果断的道。
“有几分道理,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那你是怎么觉得的?”小青好奇道。
说至此处,百里慈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抱着满怀画卷归与春风。
小青莫名所以的望着百里慈的背影,眼中的困惑像是蔓草一样不止于野。
人类可真是一种复杂、不好揣摩的生物。她想。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烟囱里窜出来的云彩已经将天渲染成了黄昏的颜色。
往日里的这个时候,这道街上一定会响起高低起伏的狗吠声。那是饿极了的呻吟。如今也有,只不过不再是狗发出来的,而是饥肠辘辘的人。百里慈虽然多日未曾进食,但是他更能忍耐。这是修炼有成的第一个好处。
坐在草席上,一切的纷杂似乎都静谧起来了。耳朵边上,虫儿叽叽喳喳的更胜辰时的麻雀,但在此时此刻,不过一些装点之乐而已。抬起头,日头像极了咸蛋黄,正往外流淌着美丽的色彩。若是有人饿极了,只需大口一张,就能享受到人间难得的美味。
百里慈喃喃自语道:“跟随公孙露离开淮府不是错误的选择,只是这样一个结果让人感到为难而已。幸运的是,她没有死,也没有疯,只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但活着已经是万幸了,无需要求更多。赵姬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竭尽全力的去救你。”
“公孙露或许知道你在哪儿,或许不知道。我不能再去问她,我要另想它法——她肯定是不希望你活着。之所以这样说……总之这件事之后再说吧,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你在哪里……希望明天的淮府之行能得到答桉。”
……
第二天早上,百里慈依旧到了淮府外面的暗巷里。可这一次,在相同的地点,他却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此人同样见到了他,也表现的很惊讶。两人四目相对,从前的事涌入心头。那人率先张口:“你是上次、上次为我垫付门费之人?”
在这里还是触府的时候,百里慈曾为了探桉而来。当时的他同样面临着如何入府的问题,结局是利用此人的身份一同进入。如今在相同的地点再次相遇,百里慈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使然。
百里慈目视此人的身后,一女子正安静的站立,而此人在刚才面目上尽显犹豫,似乎在抉择着什么难以决定的大事。
“你又在为难什么?”百里慈问。
陶永叹了口气:“上次我中了触府的标,赚了许多的钱,更用这些钱置办了处产业,打算在这丹阳城里站住脚,没曾想这战争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令人绝望。我的钱好不容易从鸡蛋变成了鸡,却又被贪婪的老鹰盯上。这秦军真是不拿楚人当人!没有人脉的商贩成了第一个被动刀子的,我这等有资产却没人脉的贾成了第二个。要想钱财不被尽数夺走,要想还在城里安稳活着,就只能走淮府这条门路。
但是这条路也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嘿,想给人送钱也得看人愿不愿意。有了权势就是这般的霸道。
我从人听得的小道消息是,需先奉献一个妇人给淮府,而这个妇人必须是有生养过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