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拍蛮13
戚浔没想到未曾诓骗过去又不能将那话直言相告,只好道:“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们计较我们也并非说您坏话。”
傅玦轻嗤一声,的确懒得与她计较,又朝偏堂之外看了一眼似乎有话要交代戚浔眼明心快,立刻走近了些“覃大人不在衙门其他人都忙着不会过来。”
傅玦略作沉吟低声道:“戚淑此事虽暂平了但被发配去赣州的戚家人却仍然是个隐患。”
戚浔心弦顿紧她也有这般担心,这时傅玦道:“他如今在赣州一处军营管辖的铁矿场中做苦役,我会令人将他调往西边如此戚淑便不好再与他联络。”
戚浔微松了口气这时又想到了那绸缎庄的伙计她露过面张伯也与那伙计搭过话,那人也是一处隐患此前她独自一人难以应付如今有傅玦在她应当将这些事坦诚相告才是。
戚浔轻声道:“有件事,我做的不够周全。”
傅玦望着她“何事?”
戚浔朝外看了一眼,将自己跟着戚淑去过绸缎庄之事道来,“那时我觉得十分古怪,便冒险去问了,而后才知,她当真是在等信,当时我便猜到信里一定有证据,我当时也想着,想法子将信换掉,但身边人手不足,只好让我一位旧仆去做。”
傅玦一下便听明白,“那伙计叫什么?”
戚浔还不知姓名,只将那伙计长相形容了一遍,“他见过我,也见过我那旧仆,很容易发现破绽,我还没机会去与我那旧仆交代昨夜之事,也不知他如何安排的。”
戚浔越说语声越低,仿佛做错了事,傅玦眼底却颇多欣慰,“我知道了,此事我来周全。”
戚浔抬眸看他,很不好意思,傅玦却笑,“你能直言相告,说明将我的话听进去了,你身份多有不便,做到这一步已经十分不易。”
戚浔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傅玦张伯和张婶,傅玦却看明白她的心思,“你说的仆人,我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是在永康坊水儿巷?”
戚浔一惊,这下轮到傅玦心虚,“有阵子我觉得你行踪古怪,怕你行差踏错,于是叫人跟了你一回,知晓你去了水儿巷,当时我猜到是你之故人。”
戚浔心底惊疑傅玦既然知道水儿巷,那会否已经知道江默的身份,可傅玦并未提起,她只蹙眉道:“王爷竟还做过这等事……”
跟踪监视自然不妥,但傅玦用心是好的,便坦然道:“知道你去的不是什么古怪地方,我便放了心,我也只知你身边有他们相护,还有无其他人我便不知了。”
戚浔道:“当年的旧仆所剩无几,她们是唯一随我入京的,南边还有两处暗桩,这些年帮忙在外头送信找人,却因被拱卫司列为在逃嫌犯,并不敢回京。”
她此言为真,却隐瞒了江默和玉娘的事,傅玦见她面露愁容,便道:“可还有何处不稳妥的?”
戚浔摇头,“近来只有此事,寻常我们皆是谨慎,还未出过岔子。”
傅玦看她片刻,并不再问,到底是在外头,二人并不好多言,傅玦此来也的确是要问案,很快便听戚浔说到了两位死者身上的伤口,戚浔道:“那两道伤口是一定有古怪的,适才宋大人派了两人跑腿查问,等他们回来便知我想的对不对。”
这一等,便等了小半个时辰,然而两个差吏带回来的消息却令戚浔有些意外。
廖晚秋和冯筝受伤之地,都没有任何痣或者疤痕。
戚浔秀眉紧拧,一时想不出别的可能,而此时停了的小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又足等了快一个时辰,才将李廉等了回来。
见傅玦也在,李廉忙道:“冯筝的母亲已经知道冯筝出事了,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适才我们主要查问了冯家的两个下人,事发之时,家里的小厮出城去华严寺未回,厨娘则回了城外村子里的家,又去冯筝进学的学堂走了一趟,那是一处转为城中富贵人家开办的女子私塾,在里面上课的学生有十来个,琴棋书画四书五经皆教。”
“私塾由一位老先生掌管,底下有两位夫子,这几人年事已高,且有不在场证明,问了负责看守私塾的两个小厮,他们和冯筝还算熟稔,说冯筝平日里性子爽利,从不见与谁争吵结仇的,私塾里也没有男子进学,他们便也不知冯筝与谁打过交道。”
傅玦道:“这两个小厮呢?”
“都是老先生家里的家仆,专门放在私塾做事,二人都是二十来岁,家中已娶了妻室,前天晚上,二人在私塾留守,互相可以作证,不过他们说,私塾里的人大都知道冯家的事,也知道冯筝要照顾母亲,每天下午课业结束便会立刻归家。”
戚浔忍不住道:“适才王爷说,廖晚秋也是喜好识文断字之人,她二人在这一点上十分相似,只是廖晚秋并未去私塾念书,但廖晚秋喜好去书局书斋之地,私塾也常和书局打交道,李捕头可查到什么?”
李廉摇头,“冯家有家底在,藏书本就不少,冯筝去书局,也只去周围几家,至于私塾和哪些书局常来往,我们还未问到。”
“倒是问了私塾的夫子,夫子说冯筝的课业不输男子,只是开蒙的晚,因此学得慢。私塾里的姑娘年纪不等,一般都是学到成亲嫁人之后便断了,所以大部分姑娘并不会十分刻苦,但冯筝很是用功,尤其明经明算学得好,夫子说她算的一手好账,以后重振家业绝不是问题。”
李廉的话让傅玦和戚浔面露不忍,这样好的姑娘,纵然家中生了大变故,凭着这股子精气神,也还有大半辈子的好日子等着她,可这一切,却都被凶手毁了。
戚浔道:“冯家在长平坊,廖晚秋在永昌坊,距离有些远,也没听说廖晚秋常去长平坊的书局,这会儿宋大人便在查学堂和书局会否有何关联,不知能否找到线索。”
此时天色已晚,宋怀瑾却无回来的迹象,戚浔想着今夜去见张伯和张婶,便想早些下值,又等片刻,覃文州从户部议事归来。
见傅玦在此,覃文州忙与他论起了议和之事,近来宫中正在遴选与西凉联姻之人选,此人要被册封公主,嫁去西凉为后,可谓牵涉重大,而一旦被选上,无论是王公宗亲,还是寻常朝官,皆是无上荣耀,朝中便生不少暗流涌动。
覃文州膝下有一女,但说要女儿嫁去西凉,他却是不忍,“如今递折子的多,可真正有希望的,还是几家亲王郡王府中的小姐,再不济,也是最有资历的几家公侯世家府上的姑娘,我家的孩子,一来是舍不得嫁去那般远,二来也知道争不过,何必呢。”
覃文州一时放低了声音,和傅玦说起了哪家府上用了什么手段,戚浔心道已无吩咐,便与林巍交代了一声,提前离了衙门。
此刻还未天黑,也无安危之忧,等戚浔出了衙门大门,林巍才进去对傅玦低声禀告,傅玦一听戚浔这样早便溜了,便知她必有私事,他在覃文州面前不显分毫,摆了摆手作罢。
戚浔直奔永康坊水儿巷,此时阴雨连绵,天穹晦暗,临街的铺子大都没什么客人,已有些铺子准备打烊关门,戚浔撑着伞到张记点心铺子,便见铺门也是关着的,她上前叫门,不多时,铺门吱呀一声打了开。
看清门内之人,戚浔一愣,“兄长?”
等在屋内的正是江默,他将戚浔让进来,“张伯和张婶在后面。”
戚浔一边往后走一边问:“兄长知道昨夜之事了?”
江默道:“我从巡防营到京畿衙门,知道你被韩越带走,便猜到可能会出事,随后立刻来见张伯,张伯已经告诉我了。”
戚浔明白过来,江默今日等在此处,也是想知道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到后院,张伯和张婶眼巴巴的在后堂檐下候着,见她来,立刻面露喜色,张伯迎上来道:“今天一早少爷过来,说小姐你没大碍,我们还不信,看来小姐没有被孙家为难。”
戚浔拿不准改如何说昨夜之事,待进门落座后道:“我在戚淑跟前露了破绽,昨日她要被送走,情急之下直接说我便是当年逃走的陆家小姐,可惜那封信里面,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因此昨夜我躲过了一劫”
莫说江默,便是张伯和张婶也都紧张的看着她,张伯急道:“小姐是如何应付过去的?那孙律是拱卫司指挥使,一定不是好糊弄的。”
戚浔唇角微抿,犹豫之色明显,见她如此,张伯和张婶更为急迫,江默的神情更是复杂难看,他终是忍不住的道:“昨夜临江王也在忠国公府,可对?我彼时担心妹妹身陷囹圄,曾去国公府外探看过,当时,正看到妹妹上临江王的马车。”
戚浔一惊,没想到那个时候江默就在附近,她的神色更令江默生出不详的预感,江默又问:“所以昨夜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