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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拍蛮12

李廉带着人赶到之时戚浔正在安抚两个小娃娃,那双银红缎面绣鞋放在一旁阴云层叠的天光之下尤其鲜艳夺目。

李廉快步上前,“戚浔,怎么回事?”

戚浔回头站起身来“捕头来了今天早上我去衙门,想着绕几步过来看看来了却偶然撞见这两孩子在争抢宝贝我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却不想是一双绣鞋昨天晚上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死者的鞋子我猜这双鞋就是死者之物。”

说着,她指向西边的后巷,“我问清楚了他们说这双绣鞋是在东边花墙角落里捡到的捡到的时候湿透了两个孩子也不懂只觉这鞋子华美好看便当做宝贝藏起来了,藏在了西侧宅巷的废弃柜子里。”

李廉只觉背脊凉飕飕的“又是银红的绣鞋……”

戚浔瞳色微沉适才看到这双绣鞋她也觉得心底发毛,再一问两个孩子越发肯定了是第二位死者之物,当下便觉得找到了傅玦昨夜说过的死者共同之处。

“不错,又是银红的绣鞋,我觉得这不是巧合,我记得廖晚秋平日里也爱着鲜艳的衣裳鞋履,而那日廖晚秋便穿着银红绣鞋,这位死者也是银红绣鞋,除此之外,凶手作案的天气都是狂风暴雨的深夜,作案手法也是一样,便可推测出他选择目标一定也遵循某种习惯。”

李廉眉头紧拧,“知道了,我去看看发现绣鞋之地。”

戚浔让两个孩子站在原地别动,带着李廉朝不远处的花墙走去,“就在这里,这里距离马房只有十来步距离,我怀疑是在凶手拖拽死者的过程中,死者的鞋子掉在了外面,那夜的雨很大,而此处是截缓坡,雨水聚集的水流将死者的绣鞋冲到了花墙墙根下。”

李廉闻言左右看了看,“那等于死者当夜是从此处路过?”

戚浔颔首,“死者的脚上有几处淤青,但更像是在草料堆里挣扎留下,没有外间泥泞路上留下的挫伤,应当是在鞋掉了之后,很快便被挟制进了马房之中,所以一定不是从远处拖拽进来的。”

戚浔看着这条横着的后巷,“此处人迹稀少,且这马房里不干净,寻常人应当不会在此徘徊,我猜测死者当夜出现在此地,很有可能只是路过,而凶手知道她晚上会从此处经过,于是在这里等候,死者身量削瘦力气不大,十分容易便被凶手制住。”

戚浔刚发现绣鞋没多久,来此查探的衙差便到了,得知发现绣鞋,才又回衙门禀告,因此这一来一去的功夫,在附近走访的衙差已得了消息。

这时有两人回来,对着李廉禀告道:“捕头,这条后巷一路走到头,是一家药铺,刚才我们去店内查问的时候,店内的大夫说,有一位姑娘本该每天傍晚时分去店中取药,可她却已经有两天没去过了。”

李廉立刻道:“带路!”

沿着后巷一路往西,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一处位置不佳的药铺,这药铺正门对着后巷,看着十分冷清,药铺之中有位老先生满头银发,大清早的,正在打理药材柜上的灰尘,看到官府来人问,便放下鸡毛掸子来答话。

“是隔壁街上冯家的姑娘,叫冯筝,她家里早前是做古玩字画生意的,开了一家古玩坊,本来家里也算殷实,可去年他父亲醉酒伤了人,还伤的是城中贵族,不但赔了许多钱财,还被抓进了牢里,后来古玩坊便开不下去了。”

老先生叹了口气,“因此事,她母亲一病不起,幸而家里还有些家底,倒也还能支撑得住,她母亲得的是心绞痛的毛病,这病难治,隔一段时日,便要发作一回,发作一次便要吃上一月的药才能好,从去年到今年,她是一直在我这里看病的,听说她在念女学,白日里念学堂照顾母亲,傍晚时分来拿药,两日来一次,偶尔耽误了,便来得晚些。”

“前天晚上本该来拿药的,但是我久等也没看到她来,又见外头下着大雨,便以为是也太大了她不来了,便关了药铺回了家,我家就在一条街之外的青牛巷。”

老先生说完,李廉便问:“那姑娘是否十七八岁,身材削瘦容长脸柳叶眉?”

老先生点头,“正是这般模样。”

李廉眼瞳顿时一亮,门口等着的戚浔也精神一振,李廉忙问:“老先生可知道她家住何处?”

老先生走出门来,指着东面道:“就顺着这条巷子直走,走到栽着一颗百年大柳树的路口转向北边,顺着那巷子找到冯宅,那便是冯家了。”

老先生似乎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差爷,这冯家姑娘怎么了?”

李廉道:“你不知昨夜东边有人出事了吗?”

老先生摇头,“昨日我一整日未开铺子,是生了何事?”

李廉沉声道:“这冯家姑娘,极有可能是被人谋害了。”

老先生吓了一跳,李廉也不多留,很快按照老先生说的方向而去,沿着后巷一路往东,果然走了百步便遇到了一处栽着颗老柳树的岔道口,那柳树颇有些年头,底下被人用石头围了个圈,李廉往南北方向看了看,朝北面的巷子去。

这条巷子里的民宅皆是两三进的大宅,不似贫苦人家,连日下雨,巷子里的青石板小道积着许多水渍,李廉带着戚浔寻到冯家时,便见冯家院门半掩着,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袍子的中年妇人正要出门。

看到着公服的官差忽然出现,妇人面色微变,“诸位差爷是?”

“这可是冯筝的家?”

妇人眼底闪过惊诧,“是,冯筝是我家小姐,差爷,我家小姐已经一天两夜未曾回家,我正要去衙门报官,你们这是?”

她此言一出,李廉和戚浔心底咯噔一下,这是找对了。

“她可是前日天黑之后出的门,离开之后便再未回来?”

妇人愣愣的点头,李廉又问:“她离家之时,可是穿着一双银红绣鞋,和一袭碧青的裙裳?发髻之上什么都未带。”

妇人惶然的道:“差爷如何知道?”

这话便是默认了,李廉叹了口气,“跟我们去义庄走一趟吧。”

妇人惊恐的瞪大眸子,“义庄?”

纵然是平头百姓,也知道义庄是做什么的,她只觉眼前一黑,“我们小姐她”

李廉往院内看了一眼,“她极有可能被谋害,你跟我们走一趟,去认尸体,她母亲可在府中?”

妇人却一下拉住门框,“不,先莫要告诉夫人,我……我和你们去,小姐怎会被谋害呢?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李廉见惯了忽闻噩耗之后的受害者亲属会有哪般反应,又知道冯筝的母亲有病在身,便也不着急进门查问,此处距离义庄不算太远,于是立刻带着这妇人一起去义庄,在路上得知,妇人姓连,是冯夫人的贴身女婢,亦是冯筝的奶娘,冯家产业散了之后,亦遣散了许多仆从,她仍然留在冯家照顾冯筝母女。

到义庄时,天色已经不早,淅淅沥沥的小雨停了片刻,天穹中却仍未有放晴的模样,连氏跟着李廉和戚浔进了义庄,刚进大门,双腿便开始发软,待要进后堂,李廉道:“你做好准备,就算不是冯筝,死人也不好看。”

连氏已三十来岁,自然知道这些,她怯怯的点头,跟着进了后堂的门,后堂之中,还停放着廖晚秋的尸首,两具尸体皆盖着毡探,守义庄的衙差走到停尸长案之前,将其中一具尸体上的毡探揭了开。

“这是昨夜送来的。”

毡探揭开的刹那,连氏的神情就变了,她看到了死者身上的裙裳,又上前一步去看死者的容貌,下一瞬,她猝然呜咽出声,“小姐”

连氏上前几步,扑在了长案边上,“小姐,怎么会是你。”她眼泪决堤而下,又去看李廉,“这是怎么回事?小姐怎会被谋害……”

连氏悲痛欲绝,也不忌讳的去抚死者的肩臂,又放声痛哭起来,李廉和衙差们叹了口气,戚浔做为唯一的女子,自然上前劝慰,但哪里劝得住。

她哭到声嘶,好半晌才因力竭停下,人好似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不住地道:“你走了留下你母亲该怎么办,你们母女为何这样命苦……”

戚浔将人扶到前堂落座,李廉道:“她是在去往西边那家药铺的路上被谋害的,是被……是被人掐死,死亡时间,就是前天晚上亥时前后,她失踪了一天两夜,你们没有去找过她吗?”

连氏哽咽道:“找过,怎会没找过,昨天下雨,我打着伞问了几家,还去药铺看了,可……可那药铺没有开门啊,为此夫人断了药,身上很是不适,我刚才出门,一来要去药铺拿药,二来便是想去官府报官。”

李廉和戚浔听得于心不忍,若是连氏去过药铺,那岂非经过了马房?他二人对视一眼,皆不想道出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