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长右说了后天便来接她,看了他送呈过来的两封信笺之后,如故却是在参木宫呆不住了。 大略收拾了自己的行装,第二日便向重尧道了辞,带着灵官霍雁翎回了南荒。 不过,临走之时,毕月殿里住着的小姑娘泽盼似是十分舍不得如故,一直央求着能否也随她去南荒看看。 如故自觉这不算什么,横竖泽盼的伤势也已无碍,问过重尧后便带着泽盼一道回来了。 长右见到如故,尚未来得及说话,眼光便瞥见了泽盼怀中抱着的那只名叫铃铛的灵猫,登时蹭地向后跳了一步,道:“怎么回事?!那只猫怎么也——” 泽盼很是不好意思,她抱紧了怀里正在睡觉的铃铛,道:“长右神使,你不要担心,我会看好铃铛,不会让她去烦你的!我保证!” 长右冷着一张脸,道:“你要是能管得住,那只猫能在参木宫里就那样嚣张吗?!” 泽盼心觉自己的猫一直给如故的神使添麻烦,此刻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如故遂道:“泽盼是客人,长右,别让人笑话我们南荒连一点待客之道都没有了。” 如故开了口,长右心有百般不愿,却也都住了口。 他冷着脸,对泽盼道:“你过来,”而后又向一旁侍立着的一个仙使招了招手,道:“带客人去房间。” 泽盼忙不迭地点头,抱着铃铛便跟着那仙使走了。 如故遂又转头,对身旁的霍雁翎道:“一路仙法回来,你想必也累了,就也先回去休息吧。” 霍雁翎看看如故,却也未有多说什么,行了礼便也走了。 长右看着霍雁翎渐远的身影,对如故道:“这人也不知怎么了,这些日子里每次见到都是恹恹的样子。” 如故抱臂立在原地,宽袖里揣着的那封信笺似是有些沉甸甸向下坠。 半晌,如故转头去看长右,道:“我有事问你。” 两人走到园中一排三珠藤花架旁,如故坐在了花架旁的一张吉玉长凳上。 此间正值午后,熏风阵阵袭来,三珠藤上结满的珍珠互相碰撞,发出叮铃声响。 如故道:“你信里说,发现了魇傀的踪迹——可当真?在哪里?” 长右道:“说是在岐山附近,但这两天却又什么都没探到了。” 如故拿右手食指指节抵住唇角,若有所思,道:“东荒岐山么……”而后又道:“自从南水君仙逝之后,岐山也变成个没拘束的地方了。东荒如今该是孟春时节,只不知那里的桃树和李树是否还开的那般好?” 长右遂道:“既这样,我明日便过去岐山看看。” 如故摇摇头,道:“烦劳你的部属们帮我打探消息,我已经很是过意不去了。既有了消息,我当亲自去看看。” 长右闻言,有些失笑,道:“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如故亦笑道:“也不是客气。只是我非亲自去看不能安心。” 长右自然也懂得,遂也不再多言。 如故又道:“你信里还说,近来南荒疆界也不安稳,怎么回事?” 长右立在花架一旁,道:“还是和之前一样,鸢鸣山附近的疆界处,总是有一些浑身带着邪气之物冲撞结界——只不过这次,有回奏呈上来,说是看清了邪气中那物的面目。” 如故道:“是什么?” 顿了顿,长右道:“大约,是个人形。” 如故心下稍稍一惊,而后道:“是人?” 长右道:“不知该不该算是人了,因为那物已经被怨邪之气侵蚀殆尽,即便是人,也不过是尸身傀儡罢了。” 如故闻言,只觉心下有些不安。 因着身负御魂天赋的缘故,她的法力向来比普通神仙都要纯净,这般怨邪之物不但没有避退于她的法力,反而这样上来冲撞,这着实有些奇怪。 她默然思忖着,一面仍是拿手指骨节抵在了自己唇边。 半晌,她道:“那些尸身傀儡的来历,可有什么消息?” 长右神色亦是凝重,他摇摇头,道:“尚未探到什么。” 如故道:“近些年来这些邪物似是一直游走在南荒边界一般,而且明显越来越多——虽然不一定会怎样,但是保险起见,我明日还是再去加固一下鸢鸣山附近的结界。” 长右亦点点头,而后又不满道:“你这次可是在参木宫住的开心了,我看都要乐不思蜀了吧?” 如故一手撑着下巴,笑道:“有你守在这儿,我放心的很。” 长右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如故遂又嬉笑道:“有一天我若是真的厌烦了再做南荒女君,便将这帝位传于你,你说可好?” 长右登时一挑眉,似乎有些恼火,道:“每日里总是这么颠三倒四胡言乱语,这样的事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如故瞅着他,仍是笑着,道:“平日里看你那么不待见重尧,不过分明你有时候端正的和他有一拼。” 长右闻言,恼火道:“你少拿我寻开心!” 如故道:“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不待见重尧?每次见到他,眉毛都要飞到天上去了。” 长右的神色竟在一瞬间沉静了下来,他看看如故,而后却又转开了头。 如故见状,忽觉自己失言,忙一笑,道:“算了,我今天也累了,就先回房了。”言毕转了身,慢慢走了。 隔日夜晚。 如故坐在房间的桌案前,手里展着一封信笺,上面篆文工整,笔画细巧,正是冥王静息的笔迹。 信笺上不过寥寥几行字,如故却是来回地看,眉心也有些攒蹙。 叹一口气,她放下了手中信笺,只觉额角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大约是白日里去到了南荒鸢鸣山加固了结界的缘故,到底有些耗神。 她这样想着,便觉该早些休息。 不过,起身走到门边方要关门时,却看到霍雁翎正拾步走上竹木台阶,来到了她的门边。 如故一笑,道:“你是来找我的么?” 霍雁翎脸上笑意浅淡,未及眼底,她道:“你这,已经要休息了吗?” 如故遂一只手扶着门边,道:“没有,”说着伸手向里面一让,道:“进来说话吧。” 霍雁翎却是摇摇头,道:“今晚缺月上弦,虽然稍显冷清,月色倒也不错,你想出来坐坐吗?” 她的神色中,凝重里带着些不同寻常,如故不禁打量了她一瞬,而后点头道好。 磐园最西头的观月亭里,如故同霍雁翎相对坐定。 她们中间的吉玉方桌上,仍旧是一个小巧茶炉,里面慢火细细烧着茶水。 少时水沸,如故遂要伸手去倒茶,然而,霍雁翎伸手拦住了她,而后自己起身,拎起茶壶,为两人面前的夜光杯里都添上了茶。 如故一只手半握成拳,食指骨节抵着唇角,一面瞅着霍雁翎直看。 待她添完茶坐下后,如故遂开了话题,道:“前两日也没机会问你,你去凡界办的事,可都顺利?” 霍雁翎道:“对不住了,我这段日子以来总是往凡界去——我既已是南荒守仙,本不该这样的。” 如故心下自然清楚,如今也只是一笑,道:“并没妨碍。横竖我这里也没什么要紧事。” 霍雁翎的声调很是轻缓,她道:“我,去找沈昀了。” 如故看着她,并没说话。 霍雁翎遂继续道:“他,果真很像那人。有时,看着他说话时的样子,我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面前女子,一身素色的云纹绉缎裳,眸中虽有精华气彩,面色却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苍白。 如故在心中悄悄一叹,面上却不露声色,道:“可惜我并不识得那袁靖弘三魂的原样,不然或许可以帮你。” 霍雁翎摇了摇头,道:“无妨了,”她转头去看如故,道:“你曾经问我,是否对袁靖弘还有情意,我想大概,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微凉的夜风簌簌而过,赤红色的彼岸棠花朵被卷动,飘飞过亭上水磨的栏杆,直落到故翎两人的脚边。 霍雁翎站起了身,道:“我确实还爱他——怨着他,却也还爱着他。若是他还能在这里,我便还会一直爱着他,若他不在了,现在的我只怕也会爱上跟他相像的那个人。所以沈昀到底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都没关系了。” 她的话语似乎有些出乎如故的预料,如故遂微微垂了头,稍稍思忖了一瞬。 再抬起头时,如故似已领悟了些什么,她道:“你的模样,像是已经有决断了一般。” 霍雁翎遂道:“虽知这般于你而言有始无终,但我想,我还是要离开南荒了。这四海八荒的神仙世界,最终也不是我的归属。” 如故的眉心微蹙起来,她道:“你不用对我觉得抱歉,个人命途自然由个人决定,只不过我却有一句话要讲——”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亭边,倚着栏杆又坐下了,而后道:“你要跟沈昀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可以,只不过——”如故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时神色有些犹疑,话头也停住了。 不过,霍雁翎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今我为仙,他为人,我们注定无法一起携手白头。” 而如故看着她,虽然无言,神色却似乎要复杂得多。 霍雁翎站起身子,向旁两步,亦来到了观月亭的栏杆前。 今夜弯月上弦,月色虽没那样清盛,倒显得满天的星子一颗颗更加亮堂了。 霍雁翎看着如故,道:“你,愿意帮我吗?” 她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如故遂道:“帮你?” 霍雁翎道:“既然凡人可以累积功德飞升为仙,那么,神仙要做回凡人,必定也是有法可循的,是吗?” 如故闻言,竟是一愣。 霍雁翎的站姿一如往日那边挺拔利落,她道:“我想,做回凡人。四千年前,我眼看着他死在了我身边,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他了。” 良久,如故站起身来,面色竟有些沉,她面无表情,道:“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霍雁翎却道:“你不愿帮我。” 如故仍是道:“我帮不了你。这世间并没有这样的方法。”说着侧了身,想走回桌前坐下。 霍雁翎却道:“即便用梵天印,也不能够吗?” 如故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她转头去看霍雁翎。 半晌,如故的唇边竟然带了两分无奈的倦意,她道:“你竟连这个都查到了么?”顿了顿,她又道:“既然如此,你可知道我为何不愿帮你?” 霍雁翎点头,道:“神仙之所以为神仙,全凭神力支撑,若是神力消耗殆尽,自然也就不再是神仙了——只不过,神仙的神力耗尽之时,也就是生命终结之时,三魂七魄连同元神一起,瞬间消散如烟尘。” 如故坐了下来,看着她,道:“只有这些吗?” 霍雁翎大概不解,因此没有说话。 如故便道:“我并没有对你说假话。神仙变成凡人,这世间并没这样的方法,梵天印确实可以织出五蕴阵法,吞噬掉神仙身上的神力,但是即便如此,衰老加速,寿命缩短,你却也变不成凡人。” 霍雁翎微微蹙眉,道:“什么意思?” 如故神色淡淡,道:“放弃了神力,你自然不再是神仙,但是躯体里曾有神力流动过,你便也再不是凡人。失去了神力的神仙,生时将受到来自躯体的苦痛折磨,元神和魂魄也都终将枯萎,不知到了那时,于这天地之间,又该归于何处?” 霍雁翎道:“八荒之中,曾经下界轮回的神仙也不在少数,这又该当何论?” 如故道:“若是下界轮回,自然有另一种说法。神仙下界,也是魂魄入了轮回,元神自然是好好保存于八荒当中的,因此,即便有了凡人的肉身,却也仍不是凡人。” 如故打量着霍雁翎的眉目表情,心觉她或许仍不肯死心,于是只好又起了身,道:“世间万事皆循因果,今日所得之福泽,所遭之业报,皆是前日种种所结之果。你既有了今日之飞升,便是天命于你前世种种所做的裁判,你要放弃这个裁判重新回去做凡人,便是逆天而行。只是没人知道,这样逆天而行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的话,你可听的清楚?” 本来天高月远的穹幕上陡然起了一阵萧萧之风,几片薄云不知从何处被吹来,袅袅婷婷地将一轮上弦月遮了个严实。 月色这般一暗,登时显得磐园里跳跃的烛火耀眼了起来。 霍雁翎看着如故,语调中似乎带了些迷惑,又似乎,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道:“你说,这样的事,是逆天而行吗?” 如故道:“不错。” 霍雁翎道:“既是逆天而行,当初,又为何要救我?” 如故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霍雁翎的双手僵握成拳,紧紧贴在自己衣裙的两侧,继续道:“霍雁翎本该死在那里的,死在四千年前晏州的战场上,跟她的夫君袁靖弘一起受到高前的伏击,三千精锐尽数被歼灭,死于敌军的刀斧之下。她怎么会那样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又怎么会那样恰好地得了那个制敌的锦囊?而高前的军队,又怎么会那样刚好地一一按照锦囊上所列条目运作,分毫不差?” 如故的表情,失控片刻,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说什么?” 霍雁翎只是看着她,却没说话。 如故的唇角有些僵硬,她转头向四周一望,而后道:“夜色渐凉了,也该是歇着的时候了,我便先回房了,你也早些回去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霍雁翎仍不说话,只是看着如故匆匆转身,一步,两步,三步,下了观月亭的台阶。 她的脚步匆促,走到了那株巨大的曼殊海棠下面时,萧瑟夜风卷落了几枚彼岸棠花朵,轻轻擦过如故的肩头,再滚落到她脚边。 远远的,风息中挟来了三珠藤上珍珠枝叶的碰撞之声。 细巧又清脆。 如故的脚步便在那时停下了。 头顶的海棠树枝桠参差作响,如故抬头望去,满树红花熙攘却又冷冽,一片绿叶也不见。 而后,又仿佛是她的幻觉,耳边竟传来声声铮铮号角。 尘沙漫漫,马蹄萧萧。 那个女子一身明甲,脸上身上血污斑斑。 她立于高前国都城楼之上,一手拎着高前国末位皇帝武献帝的首级,一手扯了印有高前皇室图腾的梼杌方旗。 她立在那里,面朝城下万千将士,面朝千里横尸硝烟。 她在猎猎寒风中低语出声,她道:“我们胜了。” 而后,伸手向前,松开双手。 武献帝的首级同梼杌方旗双双坠入城楼下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中。 城楼下的将士登时发出了近似怒吼般的喝彩声,有的眼眶里甚至已有泪水滑下。 那女子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陡然发出了近似嘶吼一般的声音,向着灰蒙的天际,向着未知无尽的远方。 她道:“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城楼下的将士群情激昂,以近乎震耳欲聋的呼喝声来回应她。 这声音,又喜悦,又悲怆。 萦绕天际,经久不绝。 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半晌,如故回转过了身去,面上表情有些莫测。 霍雁翎见状,遂慢慢走到了亭边的水磨台阶上。 她缓缓道:“你记得吗?几个月前我初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在这亭子里,我同你讲了一个人——一个,我的故人。” 如故没有说话。 霍雁翎道:“我也许并未对你说过,那个人,大约是我在江庭的近十年中,唯一可以算作是朋友的一人。我同她似是曾有些嫌隙,我如今已记不大清了,记得清楚的,只是对她的信任——当时的江庭皇帝虽然年幼,却也是一代枭雄霸主,我虽最终得以重新领兵征战,但皇帝对我的信任究竟有多少,我却想都不敢想,”顿了顿,她继续道:“不过,只要有那个人在那宫城中一日,我便可放得一日的心——即便是死,也不会是因为皇帝的猜忌,只会是带着荣耀,战死沙场。” 如故的目光有些无神,她默然着,没有说话。 霍雁翎缓缓开口,道:“你曾经,救过我吗?” 夜风脉脉不休,搅得满园花树都窸窣熙攘起来,如故身影孑然,立在原地,仍旧一语不发。 半晌又半晌,霍雁翎已近乎失望之时,如故竟缓缓开了口。 她道:“是。” 霍雁翎心头一紧,接着道:“为什么,要救我?” 如故道:“受人所托。” “你曾经,居于江庭一世吗?” 如故道:“是。” 心仿佛提到了嗓子口,霍雁翎的声音都已有些喑哑。 她问道:“你,是我的故人吗?” 夜风拂动起如故的水袖百褶凤尾裙和她落在肩后的长发。 她分明只静默了一瞬间,却仿佛有岁岁年年那般漫长。 如故的声调,清淡里带着漠然,然而眼眶,却似是有些红了。 她道:“再也不是了。” 这个答案的边角很是模糊,霍雁翎有些心急,遂快步下了台阶,疾道:“什么意思?” 如故立在海棠树下,道:“你要找的故人,已经死在了四千年前的江庭,早就不在了。” 霍雁翎一愣,如故复又道:“对不住,但不管是哪个忙,我都帮不上。夜深了,我们——” 霍雁翎打断了她,疾声道:“再也不是?什么叫再也不是?你有和她一样的萧音,和她一般的智计果绝,甚至还有着一样的御魂天赋——”她上前两步来到如故面前,眼眶泛着红,继续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变成南荒女君?难道江庭那一世只是你下凡的一个劫?挫败高前的那个锦囊呢?在暗中相助于我的,也是你是吗?” 她的问题接连不断,如故只觉心乱如麻,难以理顺。 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如故转身就要走。 霍雁翎见状,登时赶上前两步,喊住她,道:“等等,你等等——!” 如故并不理睬,径直向前。 霍雁翎心急,张口喊道:“站住——薄西洲!” 这一声很是管用,如故浑身一僵,立在了原地。 见她这样默认一般的反应,霍雁翎的嗓音登时便哽咽了。 霍雁翎一手紧握着拳负在身后,却也不再逼问于她,只是转回了最初的话题,缓缓道:“你都清楚的,我与他的前因后果,执念遗憾——西洲,我不害怕自己的命途有多短暂,也不害怕最后落得非仙非人的下场,更不害怕三魂七魄消散如烟,因为,不管这四海八荒也好,红尘三千境也好,都不是我的归处,我的归处,只有在他身边。我若没有再遇到他,便也罢了,我既已再遇到他,失去他之后,之后的日子也只会是一片浑噩,若真是如此,我要那千年万年的寿命,做什么?” 如故闻她此言,不知是思及了什么,面色一下有些苍白。 霍雁翎轻声道:“我不需要活的那么久的,西洲,我只想要一世,完完整整的一世——没有政治联姻的被迫,也没有父辈恩怨的牵扯,只是我和他。我想要知道,当只有霍雁翎和袁靖弘的时候,所谓 ‘我们’ ,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她又上前一步,继续道:“我知此事为不情之请,但是,我请求你能帮我,西洲——你方才说此事为 ‘逆天而行’,我已明白,即便如此我也仍愿冒险一试。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如故一手握拳抵在自己胸口,指尖攥紧了胸前的衣襟。 她转身看着霍雁翎,一旁的烛火跳跃,映在如故眸中的亮光,不知是恼火还是无望。 她重复着她的话,道:“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 霍雁翎道:“是。” 如故竟笑了,脸色仍是一片苍白。 她道:“你既于他有着这样深重的牵绊,天命又当真会这般仁慈吗?” 言毕,身影转过巨大的海棠树树干,消失于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