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墨云在漆黑的夜空中急飞，逃出陈塘关一路向东而去。

墨云上，瘫倒的崖真君勉强一只手臂撑着身体，鲜血一口接一口地向外涌。

此时化为人形的崖真君已经完全不像人了，从前除了两只獠牙龇出唇外，他与人族一般无二，现在他完全是龙头豺面，全身墨鳞，屁股后拖着一条短短的尾巴。

除了身上破烂的麻衣，完全是一只直立行走的妖怪，呃，直立单腿蹦的妖怪。

苦修百年得来的一缕元神完全耗尽，让他无法维持人的模样。

腑脏之中有万把钢刀乱绞一般的剧痛，这一战让崖真君身负重伤，修为直接掉了两个境界，数百年的修行毁为一旦。

腑脏之伤可以养，元神之力可以重修，修为没了可以凭着龙族上万年的寿元继续苦修，但是，腿没了，再也长出不来了！

恨地崖真君咬碎钢牙，心绪激动之下又喷出一大口血。

“李靖！杨戬！还有……”

娘地，不知道那个用奇形法宝叫什么，崖真君发誓：“不把尔等千刀万剐，连骨头都嚼碎，本真君誓不为……”

刚要说“誓不为人”，想到自己本来就不是人。

誓不为龙？

娘地，自己也不是龙啊。

“……誓不为，睚眦！”

娘地，这话听着自己都别扭。

发誓都发不痛快，崖真君更是憋气又窝火，一边以修为强制止血，一边降下云头，一头扎入东洋大海。

身为龙子，天生喜水，温凉的海水终于让他感到一丝舒适，向大海深处游去。

许久，前方海底深处漾起阵阵宝光，隐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那就是东海龙王敖光的府邸水晶宫了。

说起来他还要叫敖光一声“大伯”，身为西海龙王敖闰之子，敖光可是他的亲大伯，可惜那位亲大伯根本就不待见他。

这么多年来几次见到敖光，他都毕恭毕敬地鞠躬施礼，亲切地叫一声“大伯”，可这位大伯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

他倒不恨敖光，四海龙王子嗣众多，嫡系子侄尚且认不过来，何况他一个似龙似兽的私生子。

自己亲爹都不待见自己，何况是大伯。

但是崖真君心里记着，“待爷爷修得大道之日，必将往日所受耻辱加倍奉还尔等！”

修成妖圣，被玉皇大帝赐封龙神，到那时什么东海龙王西海龙王，爷爷天天扇你们嘴巴子玩儿，啪啪打你们脸！

一想到这个，崖真君就痛快，眼前的苟且也就不算什么了，不是还有诗和远方嘛。

但是现在他可不敢。

别说打脸，他连水晶宫的门都不敢摸，远远地绕开璀璨晶莹的水晶宫，向宫后深海中游去。

终于，来到一座府邸前，守门的虾兵长枪一指，喝道：“哪里来地！还不速速滚开！”

忍着痛，崖真君一条腿蹦着凑上前，赔笑道：“虾将军，我是崖真君啊，昨日还见面，怎么就不认得了？”

其实那虾兵哪里是什么将军，只是一只最普通的妖兵而已。

可是龙在低檐下、不得不低头，西海龙宫出身的崖真君深知这些虾兵蟹将不好惹，最是势利眼，遇到得宠的龙子龙孙，他们就是孙子，恨不得跪舔；碰见自己这等不受待见的货，他们就是爷爷，趾高气扬呼来喝去。

这些天东海做客，崖真君没少溜须这些打杂的虾兵蟹将，相处的倒也不错。

“呦，真是侄少爷！”

那虾兵叫道，上下打量，“昨日还好好的，怎么就如此狼狈了？”

何止是狼狈，腿都断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