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锅沸腾渐趋平静，一层白沫浮在水面，还有微不可见的点点猩红。

“选错地方了？”老者陷入迷茫。

其实，白沫更可能是矿物质，但在这个年代，讲道理真不如恐惧来得高效，若是能养成滚水煮食的习惯，人类的寿命必将大大提升。

“地方没选错，不论哪条河流，或多或少都有这种问题，水滚之后，可放心饮用。”程伟用树叶将白沫分离，“若是条件不允许，无根之水也行。”

“无根之水？”白鱼儿替老者发问。

“不沾叶、不落地的雨水。”程伟让人将石锅抬上简易灶台，加入洗净的鱼肉清炖。

“这样烧柴，瓦罐再多也没用，部落撑不下去。”老者考虑到山林再生。

“孩子和孕妇喝滚水，其余的喝雨水。”程伟说。

“会有哪方面的改善？”老者问。

“夭折的孩子，本来是这么多。”程伟挥了挥左手，食指、拇指曲握，五指去二剩三，“他们会更加茁壮的成长。”

老者从怀里掏出一块黝黑发亮的小石块，想要扔进石锅。

“不用！”

程伟连忙挥手阻止，态度十分坚决，老者是好心，石头应含有氯化钠，发亮则是舌头常年舔舐的结果，那画面太美，简直不敢想象。

在人类的进化过程之中，盐是无形中摄入的，茹毛饮血的生活习惯，正好能保持人对盐分的最低需求。后来，人类根据动物的舔岩习性，掌握另外一种摄入方法，这就是岩盐，甚至是盐池。

老者遗憾的摇头离去，再次出现时，怀里已经多了三个瓦罐，等着尝鲜。

陶器的诞生最初只是用作汲水、盛装、储藏，例如壶、缶、盂、瓮、坛、罐等等，因烧制艰难、火燎易崩，很少用来烹煮，最多只是加热。随着制陶工艺的深入和完善，鼎、甑、釜之类的厚底器皿才孕育而生，专做煮食用，时间点应在公元前六千年左右，如今不见其雏形。

鱼汤不断翻滚，渐成乳白色，醇香扑鼻。

部落仅有的三只瓦罐装满鱼汤送进山洞，供病人食用，老幼孕弱则分成三队一字排开，一人一筒之后，锅已见底，剩下的鱼肉则由青壮自取，整个过程井然有序。

“附近还有别的部落吗？”程伟走进竹林，泥土有翻新痕迹，看来竹笋早已成为人类食材。

“两个加起来，都没我们部落大。”白鱼儿左右手分指东北和西北，充满自豪感。

“有人员往来吗？”程伟问。

“一般都在冰雪消融时。”这次却是白发老者接口。

“守望相助？”程伟踏实许多，走婚、族外群婚都是社会进步的表现，是人类意识到近亲繁殖和族内繁殖的危害之后，所采取的应对方法，也是部落联盟的雏形。

“有大量兽群路过，会一起围猎。”老者说。

“想没想过住在山洞外面？”程伟又问。

穴居虽然方便了人类，但同时又限制了人类的活动范围，极大的制约社会发展，宜居洞穴很难找，但

动植物资源遍地都是，长途跋涉，耗力费神，意外频出。

“洪水。”老者忆起往昔，脸有余悸。

“多深？”程伟并不认为高原地区洪水会持续很久，住在山洞一样有危险，山洪、滑坡、泥石流对于穴居部落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小时候还淹到过脖子。”老者在膝盖比划了一下。

“持续时间很长？”程伟说。

“那倒不是，雨停了，洪水就散了。”老者说。

“我能做的不多，先帮你们建座竹屋吧。”程伟嘴里在征求意见，下手却毫不迟疑，手腕般粗细的青竹不断倒地。

老者目瞪口呆，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涕泗横流，“请神仙先救病人。”

程伟依样还礼，幽幽一叹，“无所不能方为神仙，谁可无所不能？第一座竹屋给病人住，他们不宜跟常人混居，病会传染。”

老者哽咽难言，伏地哀哭。

部落飞速地运转起来，男女老少肩扛手抬，拖拽并行，一根根青竹脱去枝叶躺在山脚下。

为了省时省料，十二根支撑竹深栽后，底板安装以穿斗为主，夹绑为辅。

程伟全程袖手旁观，通过白鱼儿、虾儿做口头指导，指明大致的方向，细节则由部落成员边做边改，逐步完善。

每当有人嘀咕要神仙帮忙，总会被虾儿理直气壮的吼回去，“他这么小，要是睡一觉就没了，大家都不活了？”

百余青壮从正午忙到入夜，勉勉强强的将三米宽、七米长的底板铺满，由整竹拼合而成，十人同台亦是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