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柷闻言顿悟,
原来这哥们是来讨赏的。
可陆梁鸿攻占莲目有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这徐知温又何必如此迂回逶折呢?
顾柷下意识地去看安懋,刚想问一问为何他有意不给陆梁鸿勋赏。
就见安懋也转过了视线,正不动声色地看着小皇帝。
顾柷心下一怔,立时想起那莲目国贡奉诸物抵至京师之时,恰逢自己刚刚魂穿大盛。
而陆梁鸿勒令莲目王尽举国之力贡奉珍宝,显然就是为了大张旗鼓地向天子邀赏。
不想由此引发鬼母显灵一案,使得安懋身陷“鸠主胁君”之流言。
是而在此情形下,无论陆梁鸿有多大功劳,安懋都不可能再主动为他向小皇帝请赏。
更何况,在此之后安懋很快便“解剑还玺”,名义上已经将颁赏的权力重新还给了小皇帝。
所以徐知温讨赏,也只是向小皇帝讨赏。
即使他或许以为此事是安懋从中作梗,但明面上开口不曾诏赏的的确是小皇帝。
顾柷想通此节,不由便有些气虚,
朕不过是因为才穿越过来还在熟悉环境,所以才忘了这件事。
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被底下解读出这么多种意思,还产生出那么多的后遗症呢?
“朕倒以为,横戈跃马蕴风流,何来斯人憔悴之说?”
顾柷想了一想,顺遂着从安懋处断开视线,缓目看向陆梁鸿,
“不知这位公子其父名谁?在陆卿军中可得重用?”
顾柷企图纠正“轻视功臣”之错误的诚恳态度终于让徐知温暂时满意地闭上了嘴。
陆梁鸿启口回道,
“其父为军中副将徐广,确有殊才。”
顾柷还待再听这个徐广究竟有甚么“殊才”,陆梁鸿却不再往下细说,只道,
“此番臣来京中贺寿,便是请徐副将暂代西南军务。”
顾柷一听就知道这个徐广不简单,
“自是该赏。”
他顿了一顿,又笑道,
“陆卿就更该赏了。”
顾柷自忖这话循序渐进疏密得宜,只待陆梁鸿跪叩隆恩感激新君不计前嫌。
不料陆梁鸿只是淡然一笑,先前的张扬而不可一世于他唇间尽数消弥,
“今蒙皇上赐燕聆萧,已是臣之大幸。”
“至于莲目之功,陛下理应厚赏徐副将才是。”
顾柷觉得陆梁鸿的反应有些蹊跷,心道,
这哥们不会已经猜到甚么了罢?
一般人处在他这位置上,听到小皇帝说要赏,还不赶紧为子孙在京中求个厚禄美差以示绝无二心?
朕还想着正好趁这徐知温哭穷提一提淡巴菰的事儿呢。
怎么这哥们不按套路出牌啊?
顾柷犹豫片刻,还是转头向安懋问询道,
“太傅以为如何?”
安懋到这会儿总算像是提起了些许兴致,
“确是该赏。”
他好整以暇地朝陆梁鸿看去,随口即引道,
“陛下适才提及不应刑戮商鞅,臣深以为然,秦之赏刑更法,尽皆出于商君,且遗惠后世,余泽深远。”
“譬如《商君书中有云:‘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说的便是明赏不费,明刑不暴,不赦不宥的道理。”
“今次徐副将前既有功于莲目,后又有善于西南,陛下自当明赏安军,以示煌煌圣德。”
虽是赞成的话,但顾柷一听就知道安懋是在借《商君书反着提醒小皇帝,陆梁鸿从前有过“疑似谋逆”的举动,要小皇帝秉承“不赦不宥”的原则谨慎许诺,切莫给陆梁鸿可乘之机。
顾柷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