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马特区的一家中餐厅里,曹时看着项逢仔仔细细地看菜单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站在一旁,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一对男女携手步入餐厅,男孩儿说:“我记得大一的时候你最喜欢吃糖醋鱼。”
女孩儿撅了撅嘴,娇俏地说:“那都是四年前了,我现在换口味了。”
项逢翻动菜单的手指顿住了,他想:“是啊,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果她换口味了呢?”
餐桌上放着仿古青花瓷瓶,里面插着水仙花,墙纸是清明上河图,边边角角刻意地做旧仿佛能回到从前似的。
项逢看着菜单,搜寻着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发现祝留似乎从未对饮食有过多的要求。
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彼此都没什么钱,吃的不是食堂里的餐盘就是延大周边拥挤的小店。
在一无所有的年纪遇见了最想照顾一辈子的女孩儿,听起来像苦情歌里那一套,但就是真实的人生。
那对情侣坐在了项逢前面的桌子上,身体挨得紧紧的。项逢收回了目光,点了几个过去的祝留会喜欢的菜。
等菜的时候,曹时要去后厨递点钱催一催,项逢却向着对面的位置伸了下手,示意他坐。
曹时和项逢对坐着,曹时发现项逢的神色中有种颇具沧桑感的、难以言说的感情。
曹时不知道该不该问,但他本身不是程湛那种心思极细的人,憋着实在难受,就直接问了。
“项哥,您那么在意那个姑娘吗?”
项逢听完后,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点了点头。
曹时以为他会再说点儿什么,但是他没有。
就那么简单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样子,仿佛他问的是个公认的真命题。
五分钟后,曹时问:“真的不需要我去催催吗?”
项逢说:“我想等等。”曹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等。
三十分钟后,项逢拿着从中餐厅买的食物,走进May的摄影展馆。
二号厅的主题是“荣誉与屈辱”,墙壁上有刻痕,项逢摸了摸,从棱角与质地来看是刀痕,刃长大约12cm。
这时May走了过来,她的穿着很随意,“不能这么碰哦。”
项逢微微挑了下眉,说:“如果是以参观者的体验为主,只要没有恶意破坏,应该都是可以碰的吧。”
May双手抱臂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留留?”
项逢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再也不是刚刚那副样子。
“为什么这么问?”项逢在想会不会这是祝留想问的,或许她觉得直接开口并不合适。
May说:“别误会,我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可惜。”
项逢问:“留留呢?”
May说:“她在三号厅。”
项逢看了May一眼说:“谢谢你来医院陪留留。”
May笑了笑说:“她是我的好友,这是应该的。”
May感觉项逢对墙壁的设计很感兴趣,就问:“你觉得这些刻痕很有创意吗?”
项逢的心思都放在了祝留上,随便回了句说:“嗯,蛮锋利的单刃刀。”
May的眼睛眯了一下,又被她很好地掩饰了。
她说:“我带你去看一幅画,我好奇你对它的想法。”
项逢没有跟上的意思,他想赶紧去送食物,不然可能会凉掉。
May安抚地说:“放心,很快的。”
May把项逢带到一张作品前。
画面里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地面是灰色的砖石。一个男孩儿赤着脚拼命地奔逃,裸露的上身削瘦。
画面没有调色,可以清晰地辨认出男孩儿的腰部有块黄色,是碘酒擦过的痕迹。
这是在黑市拍的一张照片
项逢看着这张照片,面上什么情绪也没有,没有惊恐或者轻忽,没有探寻或者厌烦。
绝大多数的参观者看到这张照片都不是这种反应,May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觉得这张照片怎么样?”
记者这一行的人啊,以捕捉信息求生立命,他们太敏锐了,更别提世界顶尖名校培养出的战地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