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是谁如此聒噪?莫不是到了地狱也要让人这般不得安宁?可是这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苏九歌有些缓不过神来,弥竹弥竹一条白绫挂在了清平居横梁之上,弥竹分明就是死了!可眼前这人分明就是弥竹,只是面容为何如此稚嫩?
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四周,苏九歌瞳孔猛然一缩。只见她脚边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星星点点还在燃着纸钱,室内倒是整整洁洁,只在堂里头放了一座棺材,棺材头上一个大大的“冥”字,苏九歌的眼泪突然之间夺眶而出。
是啊,她回来了,不再是景王妃,死后重生,回到了十五岁的年华,一切还能够重来吗?
十八岁那年,赫连景被人行刺,是她替他挡了那一剑,正中心口!十九岁那年,他惨遭牢狱之灾,是她跪在外公门外三天三夜,才保他性命无忧!天子多疑,她外公一家锒铛入狱,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上下数百口人,连一副棺材都没有!
她不过双十年华,为了他日日进宫去陪太后,常伴青灯古佛,就为了得到太后的支持!人都道景王阳春白雪,足智多谋,却不知她抛弃温柔写意,去读那些艰涩难懂的谋略之道!这就是他所谓地挡了他的路?
赫连景,好狠的心!我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一步步地把你送到今天的位置,你却视我为污点!
几道闪电划过长空,将这漆黑的夜晚照的犹如白昼,冬日里寒风呼啸,门窗被刮的咯吱作响,偶有几只蝙蝠飞过,伴随着乌鸦不详的叫声,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
这场景她太熟悉了,这分明就是母亲去世时的模样!
母亲难产,生下她之后,身子便不怎么好了,成日泡在药罐里,直到她十五岁那年,母亲便再也熬不住了。
相府的当家主母,必然要丧事大办,那年牌位本要放入宗祠,可谁知,当着满屋宗亲的面,母亲的棺材竟是炸了开来!
她犹记得满室宾客尽作哗然之态,母亲生前乐善好施,死后却被认作是不祥之人!她那个父亲又怎能容许这种污点发生?母亲的牌位无法进入苏家宗祠,父亲便要草草的找个地方葬了她!她不愿,素来唯命是从的她与父亲大吵了一架,也与父亲离了心。
苏九歌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当初她在灵堂哭了整整一夜,昏死了过去,等她醒了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尘埃落定,她却未能送母亲最后一程!既然老天爷让她活了过来,那么她这次必须要陪母亲最后一程。
苏九歌纤手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一双美目才重新看向弥竹,“弥竹,你去将军府给外公带个口信。”她顿了顿,复又说道,“只需实话实说就好。”
弥竹担忧地看着她,
“可是小姐您的身子您素来体弱,昨日又受了一夜的风寒,夫人若是看到您这般,定会伤心难过的啊!”
苏九歌摇了摇头,“咳咳,我无事,我清楚自己的身子,你快去吧,这事拖不得。”爱奇i7x最快更新
弥竹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苏九歌这副样子,最终朝苏九歌磕了个头,郑重说道,“小姐放心,弥竹一定办到!”
苏九歌点了点头,直到弥竹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缓缓叹了口气。
当年外公执意不肯母亲嫁于父亲,然母亲执拗非常,宁可与外公断绝关系,也要嫁到相府。头几年,外公几乎不与相府走动,与母亲的关系更是差到了极点。后来有了她,关系才渐渐地缓和。
上一世母亲死的时候,外公并没有来为母亲送行,自己一介女流,绵薄之力根本就扭转不了丝毫,她一直怪外公不近人情。
现下想来,母亲在闺阁之时,外公最是疼爱她,怎可能真的弃母亲与不顾?她犹记得上一世外公在得知母亲去世后,一夜之间头发白了大半。分明就是她的好父亲瞒着外公,直到尘埃落定才将消息放出去。
然那时父亲朝中大权在握,外公又年事已高,此时也就不了了之了。
苏九歌重新跪在封似锦的灵前,双手撑地,缓缓地叩下头去,“娘,女儿不孝,一为让娘平白遭这不白之冤。”
再叩,“二为愚钝蠢笨,丢了自己还有莞阳孩儿的命。”
三叩,“三为害人害己,让封家数百人死不瞑目!”
苏九歌直起身子,手掌轻轻贴在漆黑的棺木上,眼中似有一汪深谭死水,兴不起半点波澜。“娘,女儿发誓,欠我的,女儿要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灵前的火星子烧得啪啪作响,倒映出她前世所受过的所有屈辱。
火影中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轻蔑一笑,“瞧瞧,当年风华绝代的相府嫡女如今是怎么个残败模样,跟我抢景,你也配?”
她微微弯下腰来,也不嫌地上的血渍粘上罗裙,苏千灵伸出一只手抬起苏九歌的下巴,随后一巴掌扇在苏九歌的脸上,嘲弄地看着犹如草芥一般趴在地上的苏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