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家人(1 / 2)窃古之灵首页

油灯一晃,险些熄灭。

那记闷闷的雷声在耳畔滚过,张守鱼放松的身子一瞬绷紧,毛孔便一根接着一根竖了起来。

无数极端的念头刹那亮起又湮灭在了雷声里。

老人已经睁开了眼,与他的目光隔空交汇,浑浊的瞳孔里倦态毕露,如孤立风雪的老树。

张守鱼竭力压下起伏的心境,微笑道:“老爷这是哪里的话?我自然是张守鱼,您那最不成器的儿子。”

老人冷哼一声,严厉道:“你也知道你的身份?你师叔因你而死,赵先生又为你奔波左右,观铭与我数次提及,同样关心至极,而你呢?于那小竹楼中颓靡消沉,我这把老骨头托人喊你数次你也不来,真是好大一副少爷架子。”

听着老人威严含怒的话语,张守鱼紧弦般的身子渐渐放松,他躬身行礼:

“守鱼知错了。”

老人对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张守鱼心中依旧不安。

走到老人身边后,他指了指身边另一张木椅:“坐下。”

张守鱼坐了下去。

老人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缅怀道:“我也有许久没有同你说过话了吧……”

张守鱼答道:“是很久了。”

老人点点头:“你小时候的那次生辰,有个游方道士来给你算命,说你命中会遭逢一次大劫,若是过去了便是柳暗花明,若是过不去便粉身碎骨,当日我命人将他轰了出去。如今想来,倒是要让那个江湖骗子一语成谶了。”

张守鱼想起了那本日记上的内容,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当时我虽年幼,但此事也时常记挂心头。”

老人问:“那你如今感受如何?”

张守鱼老老实实道:“命运多舛,不敢妄断,如今只想着走一步看一步。”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满是灰白老茧的手抬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此想虽堪不得大任,但要守这方寸之地总还是够的。”

张守鱼苦笑道:“老爷能如此想,守鱼已经很满足了。”

老人道:“私底下,你不必喊我老爷,如常便好。”

张守鱼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试探性道:“是,爹。”

老人点了点头。

“其实你灵脉很好,这些年倒是我教育不当了,没为你找到最合适的功法,还记得很小时候,我带你去后山那处深溪,某个夜晚,你告诉我,你在水中看到了一轮月亮,非要让仆人们下水去捞那轮月亮,当时大家都不信,我也不信,但为了让你死心,我亲自下了那条小溪,结果在溪底捞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年代的白玉瓷盘。那时候我便知道,你是有慧眼的。”

张守鱼对于这一切自然是一概不知的,这也是他长久闷在小竹楼里不愿见人的原因,只是他在竹楼中翻遍了各种书籍,只找到一切杂谈笔记,显然过去他是没有写日记的习惯的,这也导致了张守鱼对自己的过去知之甚少,其中许多还是从俞潇婉那旁敲侧击知道的。

对于老人的话语,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蒙混过关。

“小时候的陈年旧事没什么好说的,如今看来,还是哥哥姐姐们更为出类拔萃。”

老人家再次闭上了眼,干瘦的身躯卧在太师椅中,苍老而平静的面容上,深深的皱纹在火光中寂然不动,他的话锋忽然变了:

“这座城很不太平,内忧外患数不胜数,虽有临近的镇山城作为依仗,但若是大难临头,只能靠着自己,张家是城中望族,对此自然责无旁贷。紫庭破碎并非不治之症,镇山城中高人无数,你既生于张家,便不可意志消沉,将来若有机缘擦身,定要好好把握。”

张守鱼不由想起了那条寒河中的潜藏的怪物,他不明白为何那种东西要镇压城中,这其中又有何种秘辛,如今思绪急转,毕恭毕敬道:

“关于那些虚无缥缈的机缘一事,守鱼并未多思多虑过,将来疆野城若真是有难,我定不会缩于人后。”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走啊……张守鱼如坐针毡,心中哀嚎。

老人笑了笑,“不知为何,明明你如今修为尽失,我却依旧觉得你来日定有大成……或许我在心底,还是相信了当年那道士的话吧。”

张守鱼同样笑道:“希望当年那道士是个高人吧。”

老人缓缓点头,“今日喊你过来,其实并没有其他事情,只不过是想与你多叙叙旧,其实看你这般样子,我还算放心。将来的日子,你安心做自己的事情便好,也不必太挂念我这把老骨头,若有事让观铭与成雪多关照你便是了,不要羞于开口,大家终究是一家人,过去的过节都不过儿时打闹,不必放在心上。”

守鱼神色恭敬,认真点头。

这总该让我走了吧?

“我也老了,短短几年时间,我都不愿意相信我已经这般老了。”他指着博古架旁那面空空荡荡的镜架子:“那面镜子我也早便拆了,不敢多照,也是自欺欺人,所以守鱼啊,你的感受我最能懂,云端跌落,风华玉碎,心境坎坎坷坷千疮百孔,但这都不可怕,你终究年少。”

“是。”张守鱼颔首道:“守鱼其实还好。”

老人似是也觉得该交代之事也说得差不多了,便也不再说话,眯起了眼,片刻后对他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