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小时候离开浦都,再也没有特意回过这个地方,就算偶尔陪吴女士过来,也是行色匆匆,访友不过半天功夫,就紧赶慢赶回市里。钢筋混凝土铸成的城市森林,隔绝了每个人内心深处温情脉脉的叶脉,轮到几次搬迁,旧邻居多数散在了城的各个角落。城越大,见面的机会越少,渐渐也就淡忘了那些故旧的面孔。就像自己居然那么轻易忘了浦都,忘了曾经有个叫琴儿的女孩倔强着替自己挨了一板砖。人是那么善忘的动物,所以才会那么轻易忘了琴儿,今天我回来了,只为了找到你。林安心面对浦都,第一次思潮万千。
看着眼前半新不旧的浦都城,鸭蛋青的天空晕着明灭不定的橘红,橘红的边界镶着亮丽的明黄,彼此渲染融合,这世间再没有比老天更高明的画手,什么颜色都能润出别样滋味。每走一步,都像走进一部古旧的老电影,比之城,下辖的浦都,市镇不是很大,虽然偶尔有高层建筑,那些高层不过是些点缀,青瓦白墙的悠长才是浦都的味道。
信步走到祠堂前的池塘边,林安心看着对岸的那棵垂柳,似乎长高了不少,看着枝干比以前苍劲,似乎又少了点什么。已经是季夏之末,连蝉儿也唱得漫不经心,林安心有一丝恍惚,指着远处的柳树,忽然恍然大悟道:“那树少了一个大枝桠。”谢安晨顺着林安心的手指看过去,没瞧出什么异常。不确定的问道:“小安,你说什么?”“那树原来不是这样子,比这略矮,但有一个分叉不见了。”林安心说得很肯定。林安景冲谢安晨摇了摇头,他对这树没什么印象。
谢安晨挑眉,冲着池塘边钓鱼的一个小男孩试着喊了一声:“卢志奇。”见没动静,估计音没喊对,接着又喊了一声:“锦毛鼠。”“谁呀?”看那小孩回头,谢安晨冲着他招招手,指了指自己。“我找你呢。问你点事儿,你们学校那事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那钓鱼竿不在投塘的位置上,投塘的那块刚才至少来了三拨鱼,我可以指给你看。”
那孩子乌漆漆的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看看周围的环境,大白天的,谢安晨的穿着也不像坏人,又说愿意替自己想办法,孩子不情不愿放下钓竿,走到谢安晨一步开外的地方站定,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用食指掏了下耳朵,不情不愿的说道:“我叫卢祉琪,祉,就是祖先到来的意思,琪,就是美玉。什么事?”
谢安晨斟酌着开了口:“我也觉得像你这样有个性的小儿郎叫祉琪有点失了英气,不过你的父母肯定是觉得,你是祖先送来的一块美玉才这么叫你的,和福禄无关。”那孩子忽然眼睛一亮,咧嘴笑了,觉得眼前的男人不但长得英俊,连说话都让人喜欢。不禁声音上扬:“对,我父母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人蛮有意思的,我愿意交你这朋友,你叫什么呀?想问我什么?”
谢安晨指了指对岸的柳树。“那树原来就长这样吗?”“哦,你说柳仙呀,三年前遭了天火,被卸了一个膀子,连那算命的瞎子都不怎么出来了。”那孩子还待再说什么,忽然听到一把高昂、清亮的女声穿云破霄:“卢祉琪,你又偷偷跑去钓鱼了?看我逮着你不剥了你的皮,掉塘里还没掉够呀?小心柳仙找你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