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溶金。

群山跌宕，峻岭连绵。一条蜿蜒的山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从山梁上跑下来，峡谷里，漾着马蹄和铃儿“哒铃……”节奏的声响。

马车上分别坐着七女、七男，一个个十七、八岁，正值风华正茂、多姿多彩的靓丽年华。他们含泪离开了宠爱的父母，告别了高楼耸立、人流熙攘的喧嚣省城，来到了他们做梦都不曾想过将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目睹眼前这林海茫茫、群山环绕、溪水淙淙……的大自然天成之景色，一种渴望领略和撷取的新鲜之感容不得他们多想，兴奋、惊诧乐得他们象孩子似的手舞足蹈。

自打午间从公社下了汽车坐马车来生产队，一个个才觉得渴了、饿了、倦了，饥腸辘辘，好一阵子不在言语，依偎行李上望着天空和远山……

临近十月，东北的大山里秋高气爽，天高云淡，万山沟壑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和布谷鸟的叫声，一路上仍在不离不弃地与他们搭讪。

“布谷、布谷”车上有人回应着。

“我想，世界上这布谷鸟的叫声是最好学的，可是刚才好似听到癞蛤蟆在叫。”

“是啊，还是个风骚妩媚的癞蛤蟆。”

起事的是赵喆，她聪颖靓丽。身旁添油加醋的是柳叶眉下水汪汪大眼睛的艾晓娟。

“都找死啊！”倚着行李倦着纤细身子的卜素葵蓦地坐起来，杏目圆睁，撸胳膊挽袖子，手指点着赵喆的鼻尖：“我打不死你这多事的西门庆，你就当我是武大郎。”

“张牙舞爪地，你唬谁呢？就你那痞子，活脱脱的潘金莲！”

“你欺负人。保镖，给我上啊！”她怂恿身边的韩俪。

韩俪，七个女人中个子最高的。身体匀称，俊美诱人。“拿好处来。”她眯躺着，张开手掌心。

“我哪还有好吃的呀，都让你哄吃光了。当保镖是我妈聘你的，你找她要才是啊。”

“给你，我这有。”赵喆递过来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桌：“润润嗓子。沙哑的象个破锣。”

“这”她诧异地望着她，笑了。“这还差不多。好，扯平了。”她得意洋洋。

“这下没吃亏吧？”

“当然，我是卜素葵嘛不吃亏吗。”她操着黄梅戏的腔调说。

“自给自足。”韩俪说。姑娘们笑得更欢了。

西阳西坠，一轮又大又圆的橘红色太阳沾在山坳上，滿山遍野镀上了一层金色。

“嗬，好美啊，谁说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山里的跟城里的就是不一样！”不知谁触景生情，说着，情不自禁地唱起来“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

姑娘们也顾不得嗓子的干涩，随声高歌起来“微山湖上静悄悄，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唱起那动人的谣……”

“爬上飞快的火车，象骑上奔驰的骏马，”突然，一个浑厚、高吭的男高音，姑娘们诧异地停住了歌声，顺着声音望去，车尾处一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男青年，手拽着车沿边上彩旗杆，同车轮一起跑着，额头上泌着汗珠子，眼睛望着前方的红日，旁若无人地继续唱“车站和铁道线上，是我们杀敌的好战场。”他突然似乎觉查到了什么戛然而止。

“咋都不唱了？是我不好意思，献丑了。”他煞有介事地苦笑着说。

“唱得好啊！”姑娘们拍起了手。

“惭塊，不好，班门弄斧。”一副谦恭、得意的样子，边说着摘下头上的黄军帽，擦抹脸上和额头的汗水，又扭回头朝后看了看，只见，那辆马车上的人冲他挥舞着手。

“我们是初二、3班的。我的名字叫牛迈。”他一米七、八的个子，体壮如牛。

“嗬，是够牛的。”韩俪望了一眼身旁的方华，挪了挪脚的位置。

“来，上车吧。”一个端庄秀丽的姑娘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他看了对方一眼，又瞄了瞄车上的姑娘，心里在嘀咕：在校时就听说这七个姑娘美若天仙，果然名副其实。

“谢谢。”他跳上了车。

“甭客气。我叫方华，以后还得请你们多多照顾我们女生。”

“噢，是点长！头儿”又敬礼又躹躬的。“没得说，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吗”

“刚刚见面就成了朋友好快啊！”韩俪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我们来自一个学校，一座城市，现在又一起来到这山沟沟里，同劳动、同生活、同吃住”

“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谁跟你同吃住！”韩俪抬起腿朝他踹了过去。

他屁股还没坐稳，手背上挨了一脚，一个趔趄从车沿边掉落下来。“呕、呕”身后马车上的男生一片哄喊声。

“忒历害了！跟大姐们在一起，心里一准高兴。”赶车的小老板竖起大栂指，抿着嘴乐。

看上去他十五、六岁，穿着稍长肥大的青布上衣，腰间扎着一条粗粗的布带子，黢黑粗糙的脸上渗透着掩饰不住的稚气，微笑时，脸上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儿。

“小师傅，你贵姓，年龄多大了？”

“啥一一师博？呵，我姓李，都十六了！”蛮大的口气。

“看不出，过岗下坡的有两手，你真行。”

“我们黑龙沟姓李的多，后面赶车的是我爸，我车上这匹马，是他车上那匹马的儿子。”他嘻嘻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