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婴看见我很高兴,本来已经要睡了,但硬是拉着我讲了好久的闲话。
最后,他沉默的黑色眼睛融化在了黑夜的暮光之中,似是无言的黑曜石。
“阿今,你实话告诉我,母亲是不是也没了?”
惊惧使得我整个人一颤,我忽的想起了那一日,阿年说起夫人时突变的脸色。
我看着子婴空洞深邃的眼睛,心里比他还要慌张。
夫人也死了?
怎么回事?
“没没有,你二叔从没有提过,你想多了。”我揉了揉他的头发,他皱着眉头,阴冷的目光扫过如水的月光。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杀了赵高,我说到做到。”孩子的声线被压抑地像是铜片,我出了一身冷汗。
活在仇恨里是很痛苦的,所幸他还能靠着仇恨活下去。
我从未想象过这个孩子能用这个方式拼命地活下去,但他做到了。
在极快的速度下,胡亥把朝野大事交给赵高代理,于是不再上朝,终于和小时候始皇帝在世时一样,一味寻欢作乐,决断之权大部分落到了赵高的手中。
随着权力的扩大,赵高的野心也不断地膨胀,将眼光转向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
半年之后,他就设计除掉了李斯。
那个曾经用鲜血铺出一条长路,甚至不惜害死师弟韩非的李斯,也死在了政治的漩涡里。
胡亥变得越来越奇怪,性情阴晴不定,唯一接受的只有赵高的建议。
有不少人说,他的性子就和始皇帝最后一年的时候一样奇怪。
同月,胡亥为震慑手足觊觎皇位,一次性在咸阳最繁华的中心地带将十二个兄弟处死,同时在咸阳以东的杜邮,胡亥采取了更为骇人听闻灭绝人性的方式,将六个兄弟和十个姐妹用粗壮的铁钉钉牢在地,并用战车从他十六个兄弟姐妹的躯体上来回碾压,直到他的兄弟姐妹在一声声瘆人的惨叫声中化为肉泥。
那个时候,法场就在我家很近的地方,老远的距离都能听见那一声声的惨叫。
我攥着手中一把药材,很久都没敢出声。
没有人围观,十里之内,人们都和相约好的一样,一人不留。
胡亥登基后,赋税杀人比在秦始皇时期更重,税民深者为明吏,杀人众者为忠臣,沉重的徭役赋税和残酷的色政刑法,使人民苦不堪言。
阿毅一直心系百姓,曾经数次上谏消减赋税,而胡亥的批复是作为一个武将,他不能干涉太多法制,除非他转为文部。
阿毅说,始皇帝陛下在世的时候,虽未曾厚待百姓,但从未误杀良臣。
嬴政究竟是不是明君,我想,没有人一个人能片面的回答,英雄或是奸佞,只能留给后世定夺。
阿毅早就猜到了结果,没有多生气,我倒是险些被气个半死。
后来,我就在将军府斜对面开了医馆,阿毅资助我义诊,挂了蒙家的名头,医馆名叫长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