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七年的冬天较之往年格外阴冷些,寒风刺的人骨子里发疼,前几日才刚下了一场大雪,除了逼不得出来洒扫的粗使丫鬟婆子,其余小丫鬟们都缩在房中取暖。
大丫鬟忍冬大病初愈,又不在房中值夜,便起得稍微晚了些,等她撩起帘子跨进房门时,六小姐王琇已经由两个小丫鬟服侍着梳洗完坐到了铜镜前,忍冬上前几步示意自己给王琇梳头,一个小丫鬟忙打开旁侧一只绘了大朵描金海棠的乌漆妆奁盒。
忍冬扫了眼匣子,不经皱了皱眉,前几日她告病假前还好好在匣子里的一只赤金缠丝镯子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王琇见忍冬止不住打量着匣子,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说破,只是指了里面的一对金铃铛对忍冬笑:“今个戴这对小铃铛。”
忍冬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她转脸笑着点头:“好,不过一对铃铛还是素了些,姑娘头上再缠两条小珍珠链子吧。”
王琇瞄了一眼,用纯金打的铃铛小巧别致,还细细刻了几朵梅花,光这一对小铃铛拿出去换钱,怕是抵普通人家大半年的花销,而这在忍冬看来还是“太素了”。
尽管知道如今国公府还是“半分家”,各院改叫了少爷小姐们的排行却依旧是公中出银子,更何况一大家子仍是住在一块儿,穿的差些不免有向府中暗示嫡母陆氏苛待自己之嫌,可便是这样,王琇还是忍不住咂舌,要知道自己不过八岁,还只是府中五房的小小庶女。
她想想自己上辈子长到二十一岁都没带过什么像样的金饰,这一世还不到八岁就穿金戴银,连梳个包包头都要往上面缠珍珠,从晨起到就寝都有人服侍,就是出行也得带上丫鬟,不由让人少不得叹一声世事无常。
王琇本名也叫王琇,是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大学生,中产阶级小家庭的独生女,一出生就饱受父母宠爱,从小也安安稳稳没吃过特别大的苦头,可谁能想到快毕业时好端端的躺在宿舍里睡觉就能穿越呢?
不过是眼一闭一睁,她就成了成国公府五房刚出生齿序第六的庶出小姐,也幸好她才刚出生,每日能做的不是吃就是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来好好平复心情,做足心理准备面对自己的新生活。
饶是如此,她开口说话还是比旁人晚了小半年,这里说的可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有点像粤语和吴语的语言,她又不是真正的婴儿,学起来自然比旁人慢些。
等她从懵懵懂懂的境地里搞懂语言,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又被周围人的交谈给镇住了,她的亲娘居然不是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