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光泽……

眼见这位长相酷似泰山三娘的女子自报家门，宋荃呆若木鸡。

她说自己是唐代人，也就是说这位坐镇东狱的史娘子，已然活了有不知道多少个甲子。

“缉魔司司首宋荃，见过史…见过至圣。”

身着唐代半袖圆领袍的她听着好笑，大气说道：“宋司首觉得别扭的话，便以俗名唤我吧。”

“也罢，上一次有人这么叫我，都是太平兴国年间的事情了，想来已经百五十余年。”

“这个至圣，还是别叫了好。”她有些忍俊不禁，“一来我也担当不起，二来那玉皇顶上的神祇炳灵公，的确和我不能混为一谈。”

宋荃暗暗吃惊，这太平兴国可是宋太宗的年号，未免也太久远了一些。

碧色衣衫的她一笑：“宋司首初次见我，未免就没有一些想问的？”

那可太多了……宋荃只得恭敬一句：“来访唐突，宋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莫名其妙下了一趟东狱，结果这一路上又是郁垒神荼又是唐朝遗民的，他心底早已经是惊涛骇浪。

更遑论，此间还趴伏着一头传说中的……麒麟，就在那儿间或睁开眼珠瞥向自己二人。

“无妨。”她嘴上挂着笑意，“本来也是我冒然请宋司首来的东狱。毕竟，尽管我颓生了几百年，但听见世间从天外来了个男子，还是不免好奇。希冀宋司首能原谅史某的无礼了。”

“先从我自己说起吧。”她将双手撑开，指向这处幽冥大殿的天顶，“我是天人。”

就在宋荃眼前，一刹那，整个幽冥亮如白昼，被万丈光明映的通红。

他吃惊的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外界漆黑一片，有许多渺小的行尸走肉和鬼魂一样的东西，尽数兀自逃散开去。

神光一照如天赦，黑暗阴司处处明。

果然！正如宋荃猜测，毕竟一般人哪能从大唐活到现在，必然是非天人不可为。

“我入主东狱前留下的痕迹，恐怕早就随青史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宋司首要是有心的话，或许还能从一些杂书里窥得只鳞片爪。”

“敢问史娘子，您说的都有什么书？”

她娓娓道来：“五代时经常有人稀里糊涂就把我写进去，然而现今那些旧纸亡佚了大半，许是难寻了。不过有一本《北梦琐言》，里面尚提到了光泽名讳。宋司首有意的话，回去之后不妨找来看看。”

“宋人的《太平广记》援引了《北梦琐言》的记载。先前我向司首所说的，太平兴国年间有人来拜访我的事情，正是这一桩了。”

宋荃把这番话记在心里，他刚刚检索了自己对于历史的所有记忆，死活没找到史光泽这三字的只言片语。实在只能感慨一句书到用时方恨少，唉。

没想到会在太平广记里面，宋荃惊诧，这的确是他的盲区。

“我呢。”这女子身处殿堂中心，面色肃穆。衣碧汗衫的她看到宋荃对自己抬手即通彻幽冥的手段惊讶不已，与他解释道：“以前也只是个凡夫，修得一身境界之后，便去东岳庙认了这个泰山大帝义女，其实和出家没什么两样。”

“那真是许多年了啊。”

“自此之后，史某成了这个东狱代主，百年来未曾踏出过泰山地底一日，还真是窝囊……”她自嘲道。

宋荃大概厘清楚了她作为天人的定位：若说玉皇顶碧霞祠在上，负责着东岳庙在人间的一切事宜。那这位长相酷似泰山三娘神像的唐朝遗民，就是东狱实质上的天顶。

东岳知狱，立地阎罗。

“狱主为何不能出泰山？”他不禁兀自问道。

“我当然能出。”却不知这女子轻敲案桌，“只是我宁愿困死在此终老。毕竟我这个唐朝遗民，现在还要出门，总归是多了些不合时宜的味道。”

原来如此，这位天人自己心中有芥蒂吗？宋荃恍然大悟。

“恕宋某斗胆一句……”

“司首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