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何杨与英凝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何杨对英凝道:“不能再等了,你给我取些钱,我去雇些人去找一找。”英凝擦了泪水道:“那你要早去早回。”何杨点点头道:“放心,天黑之前我一定回来。”英凝再道:“你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何杨道:“一定。”英凝回头又取出了那个红绸布包,何杨揣进了怀里,刚转身那英凝却已经在背后抱住了他哭泣起来。何杨站了一会儿才道:“必须走了,我走之后你要把门都关好,自己待在后院里,等我回来。”英凝一边哭一边点头。于是,何杨掰开了英凝抱紧了自己的双手,便开门出去随手又关了门,而门里传来了哭声。
何杨抬头看了看,便向镇中走去,那里有一个集市,而在集市的一角,有一些等待雇用的人。何杨去那里挑选了七八个人,谈好了价钱,并给了定金,又按他们的要求购买了中午的干粮,这才一起出发。出了官陶小镇约两里便有一座桥,过了那座桥,便有了三条岔道,于是,他们根据先前所讲的一分为三,何杨再次向他们约定,天黑之前在这桥上汇聚,到时把剩下的钱都付给他们。
之后何杨他们再走下去,又有了岔道,何杨再分人,最终何杨自己行走在一条去往山间的小路上。约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何杨远远的看到了一座小村庄,于是,他加快步伐。来到小村庄里,打听了一下这村名叫下洼里,再问及张货郎他们竟然于昨天见过,何杨大喜再问了张货郎的去向,那些村民指了下一个村庄的方向,何杨再三感谢,而村民们也为张货郎的失踪而多有感叹。下一个村庄叫近山王家,因为在那里可以进山,而村上绝大多数都是王姓,距离这下洼里约十里。何杨走了又约半个时辰,来到了近山王家,从村民的口中得知,张货郎由此进了山,翻过这座山那边有一个较大一些的张庄。何杨抬头看了看那条山路,因为下雪人行的足迹非常清晰的踩出一条曲折的轨迹,何杨看看天色,于是便加快了步伐。渐渐的他上了山,而山路越来越崎岖难行,再行了一段时间,何杨浑身都出了汗,他找到一个大岩石,那岩石上并没有雪,看来过往的人可能大多都在这里休息过。于是,他便坐下来休息同时从怀里取出了个馒头和咸菜慢慢咀嚼着,一边吃一边看向远方。前面一段是上山的路很是陡峭,而特别是它临近山崖,也很危险。正是因为这一点,何杨在选择在这里休息进食补充体力。两个馒头进去,何杨再行至没有被践踏的雪地上握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他啃着雪球向那陡峭处走去。约一刻钟后他登上了那处小路的最高点,一团杂乱的足迹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仔细查看着,渐渐的分辨出了张货郎的足迹,而那足迹显然与另外两个足迹争执着,张货郎的足迹被强迫着退向了山崖一侧,并最终在山崖的边缘消失。何杨心里一紧,他知道张货郎在这里遭遇人袭击,对方至少两个人,而经过短暂的搏斗,张货郎被人打下了山崖。判明了情况,他的心里再一紧,这山崖他在上山的时候留心看过,这一最高处山崖正好突出于一条深谷之上,如果从此处坠落百死无生。而且,那山谷非常深,谷里还有一条河流,也不知道那谷底的气候,河是否上冻他无法做出判断。只是听近山王家的人略提起过,传说有人下去过,下去时是夏天那里非常的深,多人合作用了很长的绳索才成功,而下面则是很茂密的植被,还有雾气弥漫,并有很多野兽,下去的人还有一个被咬伤,他们也没有敢在里面多行。想至此何杨便大至得出了一个很不好的结论,但是,他还是存了一丝侥幸,或者,自己也会失误出错吧。于是,他决定还是翻过山去那张庄进一步证实。看看天色,他不能再犹豫了,快步而行,有些地方合适他就采取了避开原路滑雪下落,如此可以大大加速而又缩短行程。一个时辰后他到了张庄,果然那里的人并没有看到张货郎,而且,他们有的人还向张货郎定他货物。没有错了,何杨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他并没有再停留,而是迅速折返回来,翻过山回到了近山王家,又穿过近山王家来到下洼里,之后在太阳还没有落山时到了那座桥上。这时已经有两个人在桥上等候了,他付给了他们的雇佣金,自己便坐在了一处大石上。身后便是官陶小镇,便是英凝,张货郎再也回不来了,很显然有人向他下了手,在那样一个地方把人推下山崖,何杨排除了抢劫,那么便只能是蓄意谋杀。谁会去谋杀一个货郎呢,基本上就不用再猜测了。何杨首先感觉到的是危险,既然对方已经对张货郎下了手,那么,他可能很快也会对自己特别是对英凝下手,此地已经不可再留,何杨当即决定,回去后今夜便与英凝离开,报仇之事以后再说,现在关键是确保英凝的安全。不久那些雇佣者都回来了,何杨一一付给他们佣金,并致谢,然后,和最后两个人一起向小镇来。
何杨进入小镇后,发现有一些人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这让他有些奇怪,再三查看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又问了那两个人也确定没有什么,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那样的眼光看自己呢?当距离杂货铺不远他看到有很多人都在围观,忽然他心里一紧想到:莫非张货郎的尸体竟然被人找到了?于是,他便加快的步伐穿越人群,但,他突然呆住了:在这杂货铺前的地面上,有一个红色弱小的身影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突然,何杨的大脑里轰的一声巨响,他被炸得瞬间失去意识,但那意识又瞬间被挤入他的脑子中,他瞪大了双眼明显的看到了英凝:她头发蓬乱,双眼无神,嘴唇发青,那颈下有一处很深的伤口,而红色的衣服上有很多血迹。何杨突然崩溃般大喊着冲了进去,却又猛然被两个官差样的人给强行拦住,还质问他是谁和这家店是什么关系。何杨浑身颤抖哽咽着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与这家店铺的关系,然后便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得到的回复却是张记杂货铺女英凝试图行刺本镇税官张国栋,虽然被反杀,但其罪行极其恶劣,特暴尸三日,以儆效尤。何杨顿时懵在当地,大哭着喊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哀嚎声撕心裂肺,很多人都留下了眼泪,更有一个青年愤慨道:“这张税官在张记杂货铺后院英凝姑娘的房中被突然行刺受伤并反杀了她!”还有人道:“听说那张货郎一夜未归,看来是凶多吉少了,唉。”“哎,这是什么世道啊!”但这些声音都淹没在一个痛彻的哀嚎之中:“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啊?!”这质问声在整个小镇上空回荡着,但是,没有任何人能回答。它孤独着,苍凉着,悲怆着,愤恨着,又无助着它想撕裂这阴霾的天空,想砸碎着沉闷窒息的大地,想让这个失色的世界重新找回她的光彩来想让美丽的美丽,让善良的善良,让勤劳的勤劳,让那些它们的对立面,都躲进阴暗的角落里去发抖叹息。但是,它却是那么的弱小,更像是一个乞丐彷徨在这个世界的巨大阴影里,衣衫褴褛,枯瘦如柴,被这个时代所鄙视着厌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