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何杨觉得有些耳熟,但却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他回过头来看到小几后正端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便猛打了一下头道:“原来是您,小子酒后失礼,还望大人原谅。”
那老者点点头示意他坐过来,于是何杨向前爬了几步,也端坐正了身子。待向几上看时,却见正有一盘切好的牛肉和一壶酒,这和当初在大相国寺假山风亭所见几乎一般无二,看来,这位老大人是很喜欢这一口了。不过,此次他却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上次是饿的眼发绿,这次是醉得头发懵,他觉得自己和这位老者的相遇总是在某一个极端上。
那老者一笑道:“还在喝点吗?”何杨赶紧摇头,再喝就躺了。那老者看了看他的脸,便放下筷子拍了一下手。马上就有一个女服务员走了进来,福身行礼。那老者指了指何杨对她道:“给我这小老弟取些醒酒解渴的茶来。”那服务员略回头看了一眼何杨,却是一愣,何杨也一愣,正是上次他与许小凤来时招待他们那个位。于是,他一笑道:“有劳了。”那女服务员却一个激灵,应了是忙退了出去。
那老者道:“你们认识?”何杨笑道:“有一次来时,正是她接待的。所以,也算是相识吧。”那老者忽然笑道:“她是不是上次被你给吓着了?”何杨心一动道:“却不是被我,而是被黑龙帮帮主。”那老者又道:“听说那帮主的千金被你害惨了,你胆子真是不小啊。”何杨脸一红道:“造化弄人。不过,我也被那帮主害惨了呢,彼此彼此吧。”那老者道:“何府千金与黑龙帮的千金你喜欢那一个?”何杨身子一颤道:“小子身有残疾,实在是都配不上的。”那老者一皱眉道:“即如此,那就何必招惹?”何杨无奈道:“或者是我太有魅力了吧。”那老者刚刚入口的一块牛肉直接喷了出来,笑着咳嗽道:“你的魅力我没有看到,你的脸皮我看到了。”
两个正闲聊间有人敲了一下门,然后门缓缓打开,那名服务员低头走了进来,端了个漆木盘,盘里有一副茶具。只见她进来跪下身子,把那木盘放于地下,再把那茶具一一摆上桌面,并给二人一个沏了一杯道:“这是本店最好的碧罗春,请二位尊客品尝。”那老者看了一眼点点头向那服务员摆了摆手,但那服务员却唯唯诺诺着,于是问道:“可还有别的事?”于是女服务员道:“刚刚掌柜的说,这位尊客的账未结,下面正在纠缠。”何杨一愣随即醒悟道:“酒醉误事,大人我下去处理一下。”那老者摆摆手叫道:“许大。”门一开,那大汉进来行礼。那老者道:“跟这她去处理一下,不要再打搅我们谈话。”那大汉应了是与服务员一同退了出去。何杨不好意道:“怎可让大人破费?”那老者道:“些许小事,不要为此搅了我们的兴致。”何杨见此也就不再客气。
二个人各喝了一口茶,那老者道:“我们刚刚聊到哪里了?”何杨道:“我的脸皮厚。”那老者又差一点笑喷,摆手道:“不闲聊了,言归正题,说说你对当今时事的看法吧。”何杨一拱手道:“不知道大人想听那一方面的?”那老者挟起一块牛肉道:“随便聊,我就是想听听你的见解。”这到让何杨有些为难,因为漫无目的,于是,他只好也信口道:“方今之世,可谓积蔽甚多,诸多历史遗留问题,再加上当朝过于重文,所以,将会越来越困难。所谓士农工商兵,缺一不可,如果有所偏重那必然会造成社会矛盾,从此制约社会发展。”那老者咽下一口肉噢了一声示意何杨继续。于是何杨继续道:“士者主智,农者主生,工者主进,商者主富,兵者主安。士者应该主开智兴文明导文化,然而,士却长期都扼守道德,以卫道士自居,如此便慢慢陷于心学与佛教相融后,使得社会更加僵化,全然看不到一点生机了。”那老者本以挟起一块牛肉,此时却放下了,他看着何杨道:“此言有大逆之嫌啊,不过,你且详细说说。”何杨道:“其实,善恶分为大小,佛教者居小善而行大恶,不可取也,乃国之大祸,社会之阻塞。而儒者本以天下为己任,有担当肩负前行之意,合乎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之义。大人可知,人欲向前行,必先倾其身,如此方可迈步,继而渐行渐快,最终奔跑起来。如此,前行者必也是前倾者,而倾者斜也,在失衡中寻找平衡,在平衡中不规则打破平衡,唯有如此,社会方可进步。然而,佛者所求不过是空寂,而道德居仁,仁者近山,山者乐静立而止。如是,若士者只居此中,那么,岂非僵化凝固如尸?泯灭生机,谈何善良。此乃大恶也。反之,如果士者开以智,领导民众求革新创新,与时具进,又不忘道德仁爱,这样才能即失衡又寻得平衡,即入平衡又敢于突破再入失衡,天下之事,莫过于实事求是,天下之行,莫过于审时度势。求真实,不弄虚作假,利民生,与百姓同进,如此才敢自认为是合格之士。”
那老者已经陷入了沉思,他感觉这其中有大道理,只是自己却又恍然中捕捉不到,以前他也觉得作为一名士者,只要倡导文明教化,兴旺礼教即可。但听了何杨的话,他觉得其实士的根本应该在于智慧思维思想进步,这与唯道德论是不同的,那应该是一个更加生机勃勃的世界,当然,也更加难以驾驭。混沌与清明合而为一这让他真的很难理解。他抬起头来揉了揉眉道:“你让我头痛了。”何杨一笑道:“难道不是痛并乐吗?”那老者一愣,随之笑道:“小滑头啊。”又道:“且不精思了,你却再说一说农工商兵吧。”何杨再笑道:“其实,最难者便是士,而其它都是很简单的。先说农吧,农者主生,何也?不过就是因为农业可以生产粮食,而粮食可以填饱大家的肚皮,不至于饥饿而死。方今是社会是农耕文明,所以,农民人口最众,但却也因之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本来农业文明可以通过士的智来创新农耕技术,从而降低它的工作强度,提升它的产量,进而让这个社会温饱无忧,然而,那些士却竟然还要用道德礼教甚至还有神佛来捆绑他们,如此使得农耕技术得不到发展,那么工作强度和粮食产量也得不到提升,因此,农民的生活水平也就越来越成为社会稳定的一个最大隐患了。民以食为天,吃不饱自然就会闹事,几朝几代不为因农民闹事而兴而灭的?”那老者眼睛一亮道:“果然是此理,真是真知灼见也。”然而就在此时何杨却突然捂住了胸口,一张嘴喷出一口血来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