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十九岁那年夏天，一个人来到省城。我带了一个凉席，一个薄毯子，还有两百块钱。两百块钱是离家时，奶奶偷偷塞给我的。

到了省城的前一个星期，我就睡在江东大学前面的广场上。睡到第三天，管理公园的大爷就盯上我了。

大爷说，江东大学广场是省城的门面。再加上大学马上快开学了，全国各地的家长都来送孩子。

人来人往，如果都像你这样躺在长椅上睡觉，有碍观瞻。

许飞让大爷给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哪里能找到合适地方。”

大爷指着眼前的路说，东走两公里，有个涵洞，涵洞里可以住人。

许飞说，那里人多且杂，都是醉鬼，乞讨的，还有吸毒的，我不去那里。

大爷说，反正这里不能住。你如果实在不听劝，我只能找几个人，把你强制驱逐了。

许飞说，大爷，求求你了，只是晚上睡，白天又不在这里，没几个人能看见，碍着你什么事情了。

大爷说，小伙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你要这样说，我就跟你掰扯掰扯了。

大爷说，你识字吗。

许飞说，我高中毕业，怎么不识字。

大爷拉着我，到一个牌子下面，你读一读。

许飞看完以后，没吭声，上面写的：遵守文明礼仪，不准在公园长椅上躺卧。许飞都是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打开铺盖睡觉。我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个标语。

许飞说，大爷，我也不想躺这里。晚上蚊子能把人咬死。而且还有遛狗的。那天睡着觉，发现一个狗在舔我。

但是我实在没钱租房。我从家里来的时候，只带了两百块钱。吃饭都不舍得吃。更别说花钱住旅馆。我问了问，大学城周边最差的旅馆一晚上也得二十块钱。

许飞这样一说，大爷的态度温和了许多。大爷说，小伙子，你也不容易。那再宽限你四天时间，四天以后大学开学，肯定不能让你待在这里了。

许飞周边找了很多工作，比如超市售货员，单位保安，都要押金，关键是我手里拿不来押金。

许飞本来想着，来到省城，随便找个活就能干。但是自己想得太容易了。如果知道这种情况的话，我就多给奶奶要几百块钱了。

大爷问，你上了高中，怎么不读大学就跑出来了？

许飞说，大爷你不知道，我爹想让我去复读。我不想读书了。都读两个高三了。但是高考成绩还是没有提高。主要是坐在教室就发呆，很压抑。为这事，跟我爹吵了一架。我爹还打了一顿。我生气跑出来了。这不给奶奶要的二百块钱，骗她说去见同学。

大叔说，那你爸妈知道你现在省城？

许飞说，到了省城就给我们打电话了。我爹说不管我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大爷说，你爷俩这是断绝父子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