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敲门声经过深巷反射,拉长,回荡在巷子中。
“何人?何事?”门内,昏暗的光照下,半躺在柜台后的中年老板应了一声。
随着古旧的门轴转动,门扉不甚顺畅地缓缓打开,令昏暗的铺子都变亮了少许。
年约及冠的儒生走进铺子,先向老板行了一揖,见老板点了点头,便凑到柜台前,问:“老板,你这有多余的墨锭吗?杂货铺那边掌柜的说没货了,现在又大雪封山,进货得等到开春,但过完年还得去京都赶考,再加上手头还有两卷前朝文正公的文集还没誊完,偏这文集年后还得还给人家,啧啧……”儒生表情夸张地咂着嘴。
“墨……倒是有,但还是老规矩,用一个问题来换。”老板道。
“嗯,请讲。”
“何为士?”
“士,十一也,择其善者而长十人之众也,言下之,身后之,可为士。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宗族称孝,乡党称弟次之,言必信,行必果再次之……”儒生略一思忖,道。
“我问你,何为士?”老板打断儒生,重复了一遍问题。并强调了“你”字。
这次儒生沉默了许久,才吞吐道:“晚,晚辈认为士者,贵在其心,其气浩然,其骨傲然,其神俨然,此三者,皆发于心,心之所向,纵千万人,亦可往矣,心之所想,纵似登天,亦可为也。士者,不避其难,不患其患,不利其利,所为皆集义,所倚皆至善,士者,当为世驾长车而导先路者也。”
“嗯,不错,这块墨给你了。”老板神色略有些惊讶,从柜台中取出一块圭形墨锭,其上显然经过精雕细刻,光泽质地皆是上品。
儒生一看那墨,又不太敢接,直到老板皱眉将墨锭拍在他手里,才反应过来,一番推脱辞让再三感谢之后才离开铺子。
老板是从外边搬进村子的,刚开始由于他不苟言笑,加之读书人的打扮,在几乎满是农民的村中显得鹤立鸡群,旁人最初皆有些敬畏,直到村人几次找他做些读写信件之类的小事总是有求必应,一来二去才传出老板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他在村子中开了家铺子,倒也如他这人一般奇怪,开在深巷之中不提,大门还常年紧闭,颇要一番功夫才能推开,铺子里除了一个柜台和几张山水画外几乎只余四壁,但却来客不拒,无论所为何物何事都能给来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大门合上,铺子里又陷入昏暗。
他取出一幅长卷,卷上十之七八都是无尽的崇山峻岭,只有中央处清淡地绘着些许房屋农田。
山后面是更高的山,岭后面是更广的岭,入倒是简单,可出确是难如登天啊。他自嘲道。
他记得当时他刚到村子里,无人知他,他也不知旁人,只有一学童隔三差五地跑来找他,有时是因为在学塾被先生罚了,有时是因为见到的一些趣事,甚至家里做了什么点心也会给他送来尝尝,并在铺子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