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南昌城已经冷风习习,寒气袭人。子时已过,月黑风高,星河灿烂。一道黑影纵身飞上了王府高大的围墙。身形漂移,踏雪无痕,悄无声息,在南角楼轻飘落下。过圆门,穿回廊,越水榭,傍假山。躲过寻更之人,直奔松明点亮之处。这大户人家往往也是节俭之家。在外嚣张跋扈、挥霍无度的王氏兄弟,回到家里却也算节俭,丫鬟家丁等下人的住房天黑后一般在酉戌之时已经松明熄灭,门前的灯柱和门庭的挂灯也都吹灭,只有主人居住的门庭和起居之室才会通宵留亮。过了一处较大的水榭假山之处,前方就是一处四合小院,门庭上两盏灯笼高挂,灯笼上红色的“王”字十分醒目。小院内有人影走动,是两个手提灯笼的护院家丁在巡逻,他们腰挎直把单刀,腿打牛皮绑带,一脸的凶神恶煞。黑衣人在一株大红槿木背后稍作歇息,翡翠面具在月光下发出幽绿之光。此人正是悲愤万分怒不可遏的玉面大侠刘浪。现在只要一静下来,葛钰大哥和蔼可亲、倔强清高的形象就会呈现在眼前。两人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已经是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的知音朋友。葛钰大哥是一位心扉紧闭、但如果对你打开就不会设置任何防备的真诚之人,一位走进他的心扉就会听到他的心跳、看到他一腔热血的大丈夫,一位文武双全的智慧善良的老人。
刘浪取下面罩,用衣袖擦拭了几下眼角和脸上的湿气,深呼吸几下,把翡翠面罩戴好,趁手提灯笼的护院家丁巡逻远去之际,越过矮墙,漂移入院,紧贴万字花格窗旁。此时室内烛光映照,油灯忽明忽暗。刘浪指破窗花,定睛看去,确认王洪都无疑。只见酒后的王洪都在五夫人房间正坐在床边准备入寝。室内早已点上了大火盆,热烘烘的。王洪都的下身仅穿了一条红色真丝短裤,上身是一条较大的红色肚兜。原来今年正是王洪都的本命年,里面穿的都是红色的,用以驱邪辟灾。蛇纹木的“佛陀拐”靠在床头上,枕头微隆——应该是“袖炮”放在枕下的缘故。白天看似偏瘦的“眼镜王”,夜晚脱去外衣露出了一身的腱子肉。上次在滕王阁大战唐啸天战了个平手,手上这把“佛陀拐”也算是让堂堂大成教的唐元帅师徒开了眼界。虽然自己最后用“袖炮”杀害了“混江龙”韩小龙有点赢得不光彩,赢之不武,但这乱世江湖又有多少行得正、坐得端的?
这时,五夫人从侧面房间里轻走莲花步来到床边。站在王洪都的面前,端着的小瓷盘里有一杯药酒和几小块甜品。原来,王洪都每天晚上都有睡觉前喝上一杯自制药酒的习惯。王洪都色眯眯地看着年轻貌美的五夫人:薄纱笼罩下的胴体若隐若现,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王洪都先吃了两块甜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慢慢放回酒杯。就在放下酒杯的一瞬间,王洪都紧眨了几下浑浊的眼睛:怎么会在五夫人后面站着一位威风凛凛的玉面黑衣人呢?而此时的五夫人竟然浑然不知自己身后有人,接过盘子放在床头上,想往王洪都怀里去……
王洪都一脚踹开五夫人,抓起“佛陀拐”护在胸前。五夫人倒地的一瞬间才发现自己背后站着的黑衣人,床头上的盘子也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五夫人坐在地上双手抱胸瑟瑟发抖,指着玉面大侠问道:“你,你是什么人?敢、敢……”
玉面大侠刘浪剑指五夫人朝侧室指了一下,示意她到里面去。又剑指王洪都示意他把衣服穿好。五夫人沿着墙边溜到了侧房。王洪都两眼紧盯着玉面大侠,右手握着“佛陀拐”,左手向床头边上的衣服摸去。就在左手碰到枕头的一瞬间,王洪都猛然从枕头下面抽出“袖炮”,右手将“佛陀拐”挂在左手小臂上,同时用右掌猛击“袖炮”的药凹部。只听到“砰”的一声,“袖炮”射击出的石珠子“噼里啪啦”地打在刘浪背后的墙面上。玉面大侠其实已经早有防备,就在“眼镜王”王洪都抽出“袖炮”的时候,已经冲上两步,赶在他举起左手的一瞬间,手中的“赤宵”宝剑由“刺”变“崩”直击其左手小臂。好一个王洪都似乎早有预见,右手举起“佛陀拐”一个上撩黏住“赤宵”宝剑,化解其攻势,紧接着就是一招“猛虎下山”劈向玉面大侠的右手手臂,招式迅猛,“佛陀拐”沉重有力。如果换作他人硬对硬去接,则正中下怀,轻者被砸伤,重者将当场毙命。玉面大侠借势用力,你黏我也黏,轻松化解“佛陀拐”的招式,同时轻移脚步,躲开了“袖炮”的射击。而王洪都由于要对付玉面大侠的进攻,所以,这一“炮”也是丝毫没有考虑“准星”,但打响这一“炮”,已经算是王洪都的胜利了:紧邻大哥府上的王豫章被这一“炮”震醒了,抄起家伙就钻进了暗道。原来,二王虽然住在各自的府上,但两府之间有一条暗道相通。在外面巡逻护院的家丁听到响声也抽出单刀冲向院内。
只是这一“炮”打掉了自己的尊严:玉面大侠再也不会给王洪都穿衣服的时间了。另外,这一“炮”也打掉了使用“袖炮”偷袭的良机。这种“袖炮”不能连击,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最大的用场就是偷袭。所以,王洪都丢下“袖炮”,光着脚,红短裤红肚兜大战玉面黑衣人。一红一黑,一剑一拐,少了些刀光剑影和金属摩擦碰撞的刺耳声,多了些招招毙命的凶狠和杀气。
从上次王洪都亲率两名弟子岳阳和李江为弟弟报仇,与唐啸天师徒大战滕王阁可以看出,这“眼镜王”和“王步王”兄弟俩的关系很好。片刻时间,王豫章就手持达摩杖通过暗道从卧室的侧门冲了进来。五夫人也顾不上体面了,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打着赤脚带着王豫章来到卧室,指着玉面大侠破口大骂起来。在五夫人心里已经把二王视为天下独一无二的武林高手,并没有把玉面大侠看在眼里。看到玉面大侠,“五步王”王豫章气不打一处来,操起达摩杖就是一顿猛劈猛扫,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三个人从温暖的室内打到了冷风袭人的室外。可怜王洪都,光着脚丫子,身着红短裤红肚兜,好在大战之前喝了一杯自制的壮阳酒,与弟弟王豫章一起大战玉面大侠。令人深感意外的是五夫人,竟然不惧寒冷,不顾廉耻,也跟着跑到室外“真空上阵”叫骂助威。看来这女人要是被搅了“好事”,比男人更加愤恨,恨不得将玉面大侠撕成碎片方解心头之恨。两个手持单刀的家丁也冲上来一边叫喊一边乱劈乱砍。小小的院落在深秋之际上演着惊心动魄的大战。
玉面大侠逼停王洪都大声喝道:“你们两兄弟只要交出锦衣卫指挥使纪英,今天晚上可以饶你们不死。”
“纪英到洗药湖还没回来。要是纪大人在,正好抓住你这个狗贼进京报功。”王洪都被寒风吹得声音嘶哑,更显阴森可怕。
这时王豫章指着玉面大侠大骂道:“大哥,就是这个玉面人深夜闯入我房内把我害了。老子今天要‘血债血还’。拿命来——”王豫章一改以前的“笑面虎”形象,手持达摩杖直取玉面大侠,每个招式又狠又刁。还不时地抬起左手寻找机会。这一切都被玉面大侠看在眼里,知道这个“五步王”也一定藏着“袖炮”的,所以每当他抬起左手时,玉面大侠都会第一时间迎上去使出几个连环招式,让他没有时间击发“袖炮”,气得王豫章大骂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