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最多大巴继续晃荡了二十分钟,就在最近的服务区停了下来。
门一开,只见卢峰掐着肚子,拧巴着屁股,一路狂奔下车,冲向厕所。
一阵大闹天宫后,他终于软了身子,缓缓走了出来,但很明显,脸上的痛苦表情却并未完全消散。
重新回到车上,卢峰一反常态,话多了起来。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江苏人很内敛的,直到这货出现……
他看了看身边的张磊和其他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们以为自己很光荣吗?投身祖国核电建设?不过是一群民工罢了。况且,国家现在并不支持核电发展,干完这一个你们就是一群待业青年?五毛懂不?五毛?”
他的话像一颗炸弹,瞬间在车内引爆。
“瞎说什么呢?你小子,不想干就滚下去!”领队猛地一拍座椅,站出来驳斥。
卢峰哪里见过这势头,一米六几的个头仰视这一米九几的大汉,瞬间蔫了,乖乖的坐了回去,但是嘴巴里还逼到比,逼到比个不停,骂骂咧咧了一路。
估计也就他自己能听见说了啥,反正张磊闭着眼,主打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一闹,原本车内欢乐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大家都沉默不语。
“庐山到了。”不知谁的一句话,吵醒了半依着座椅的张磊。
说实话,当年的大巴座椅是真不舒服,脑袋后面垫着一块,整个身体又弓着,坐一路长途是真难受。
也好在年轻,再者就是新鲜,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没有感觉特别累,但是搁到现在,我觉得葛优躺要比坐大巴强百倍。
张磊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并不认同卢峰的观点,但是你说核电是个啥,自己心里也稀里糊涂的。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李白
庐山名气是大,你说看到了啥,服务区里眺望远处不过是一座绿油油的山,但是车上的年轻人还是很兴奋,或许人生第一次都是这样的。
我印象中学车过了路考那是真的很激动,手抖个不停,激动是因为拿了驾照。
毕竟2006年普通家庭都没有多少车子,更别提学生有车了,学车可能是很多孩子第一次摸车。
张磊跟着大伙,服务区上了个厕所,站在外面透透气。
虽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但是外面是赤日炎炎,七月的骄阳晒得地面蒸起腾腾热浪。
“上车,上车…”司机大嗓门不耐烦的吼着,像欠了他钱一样。
叮铃铃——
这是诺基亚1100特有的铃声。
就这手机,还是张磊读大学时候买的,一用就是三四年。反正摔了不知道多少次,你当它是块板砖都可以,两个词形容:皮糙肉厚,耐用。
张磊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在这凝重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愣了愣,随即接起电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喂,妈……你说什么?爸他……”张磊的声音颤抖着,车内的嘈杂似乎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低沉的话语。
“你爸他,癌症,走了……”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重重敲打在张磊的心上。
张磊挂断电话,眼眶泛红,他深吸一口气,缓了缓。
其实,他也知道,粉尘病中晚期是不可逆转的,人走那是迟早的事,与其痛苦的活着,不如早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