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和爸爸是老粗，不懂那些东西，也不知道跟你这个读过书的文化人要怎么说，只要看着你开心，只要这个家里的人都能开开心心的，我和你爸爸就觉得，生活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月月，你知道大伯在说什么，大伯想说的是——家，就要有家人才有一个家的样，镇上的人，儿孙满堂，老小平安，有吃有喝有住有穿，这个叫做家。大姑喜欢你坐在她旁边，妈妈喜欢能看到你的时候，大伯喜欢你笑，爸爸喜欢你平平安安的，这个也叫做家，有你在的地方，有我们在的地方，才是家啊。”

那年，大伯得知自己考到了一百分，大伯也不是很清楚一百分是什么，但在知道一百分就是满分以后，大伯很开心，奖励了她两块钱，她把一块钱给了妈妈。

在那不久后，月月想要去镇上买点好吃的东西，她略过了那些看着就很豪华的店铺，最后停在了包子铺的门口。

虽是包子铺，但他们还有卖其他东西，比如——洋芋粑粑。

月月递过钱后，等待着阿姨将五毛钱给她，却迟迟没有等到。

“嗯......阿姨，这个多少钱啊？”

“噢噢，那个......洋芋粑粑是一块钱一碗。”

“哦~我知道了，我还以为和包子一样是五毛钱呢。”

“阿姨送你一个包子吃，小孩子长身体，多吃一点。”

月月没有吃，左手捧着那碗热乎的洋芋粑粑，右手抓着那只热乎的包子，走回了家。那天，大伯和爸爸正好务工回家，月月毫不犹豫把吃的交给了大伯和爸爸。

爸爸夸她很乖，大伯只用筷子夹走了一小点，剩下的全都留给了月月，还要奖励她几块钱，月月没有要，因为那是大伯一天的工钱。

“月月，这么晚了怎么在外面坐着？一会儿有老鼠来咬你哦，回去睡觉了呀。”

月月是个坚强的孩子，有的孩子说她是只会读书的呆子，也有的孩子照着爸爸妈妈的模样说她是个没用的赔钱货，月月从来不在乎。

但那晚，月月苦得很伤心，因为她只是想要吃点东西，就花掉了一块钱。

也正是那晚，大伯坐在她的旁边对她说：“月月，记住你花钱时候的感觉，我们要记住自己花了多少钱，也要规划好怎么花钱。花钱容易得很，所以我们才要多攒钱，该用的用，能留的留，自己开心的同时，适当存点钱，才能买更好更贵的东西。”

月月明白这个家不好赚钱，花钱的地方也比较多，月月总想着，要把吃饭的钱省下来，如果做不到每天都省，就省一天用一天。

也正是在那一天，月月被人指责偷了钱，对方的爸爸和教师是熟识，因此问也不问便要求她还钱，在众目睽睽之下，月月的辩解毫无意义，只能交出了那省下来的一块钱。隔天，那人找到了丢失的零用钱，但那人并未道歉，也没有想要还给她的意思。

“大伯......有人说我偷钱......但我真没有偷......老师什么都不问就叫我还给他......”

爸爸妈妈一言不发，表情也不太对。大伯笑了笑，“小事情嘛，大伯想问一下，你的钱从哪里来的呢？”

“大伯和爸爸工作太辛苦......我就想把吃早餐的钱省下来......”

几乎一天没有吃饭的月月状态明显不对，大伯搂着她，他的手掌很宽大，总是能一只手就抓住她的肩膀。

“吃喝穿用，这些东西是省不了的，大伯不是跟你说过吗？家里没钱用了，那是大伯和爸爸的事情嘛，你不用担心这些，大伯和爸爸赚了很多很多的钱，都让妈妈存着呢。”

那年，月月并不知道没有老板看得上大伯和爸爸，大伯和爸爸已经很多次在街角轮流睡觉以无视饥饿的感觉，最后灰溜溜地走回家。

即便如此，月月的早餐从来都不会少掉一块钱，家里也从不缺吃的。

月月都知道，但月月不敢说，火上浇油，只是让大家更伤心。可渐渐的，在政府的帮助下，妈妈开始种田了，爸爸也回家种田了，大伯还在外奔波。所幸，随着时代的发展，家似乎又好起来了。

直到那年，上初中的月月并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人爱欺负她，这一点，直到月月被几名同学用棍子、铁锹砸碎脑袋时，也没能搞清楚。

同样的，这一点，在她苏醒以后，被人抓起来，被带到山上活埋的时候也没能搞清楚。

..................

回顾过去，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一场只有坏结局的梦。

家人是否在找我，是否还记得我，可即使他们还记得，我又该怎么做......

“我们生活在一个家，每天都能见面，就像家人一样。双儿，你年纪最小，是大家的妹妹，有什么想要的，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姐姐们说。”

家......

夜双回过神，盘中已有明显的泪滴，与沾在米粒上的油汁混着。

她并不嫌弃，舀起一勺米饭送入了口中，一滴眼泪落入盘子，还有一滴正于颊间滑下。

“大伯......眼泪混着米饭......真的不好吃......”

“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我做的难吃呢。”

话语间，一碗土豆泥摆在了夜双的面前。

“刚才听到你说洋芋粑粑，家里还剩个土豆，我就去做了，快尝尝什么味道，我厨艺不太好，不要打击我，给点好评。”

夜双舀起一勺土豆泥送入了口中，陷入了沉默中。

“什么味道？”

“和小时候吃的一样......”

“那就好。”

“难吃得要死......”

“咳......咳咳......那我钻研钻研厨艺？以后给你做更好吃的？”

“不用，这样的就好，不好吃，但我喜欢。”

夜双坐在椅子上，看不见站着的南明策的表情。

南明策伸出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搓揉着，触感略有几分柔软，并不粗糙。

他将手探向夜双的颊边，用大拇指肚为夜双擦去泪水，“笑嘛，笑起来好看一些，都哭成小丑了。”

“不要~我才不是小丑！”

“那哭成什么了，小美吗？”

“噗~”

女孩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但那红着的眼眶却是真实的。

“吃完，就去睡觉吧，等早上了还是让夜衣姐姐或者老林去做饭，比我做的好吃。”

“嗯。”

这一觉，很踏实，虽然也没有那么踏实，至少比往日要安稳了些。

夜已深，南明策也不想出门了，便准备回房休息。

“伪善的君子......”

南明策停了停，转身去接了杯水，一饮而下后才回到房间。

‘夜珑？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她都看到了？’

南明策没有想太多，只是留了个心眼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