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撒克逊人向东前进到维尔河之间,滔滔流水至此折向,环绕出一个巨大的几字形,这苍茫水面的后方,圣洛的城墙与高耸的教堂一齐映入他们的眼帘。
宫廷典厩塞恩博恩迪率埃塞克斯民兵紧随西撒克逊人的队列,他们踏过有些松软的地面,正望见对面惊起的水鸟,它们栖息的位置离诺曼人不远。此时乱云似铁,遮蔽天光,一片昏暗中,诺曼人如同草木间的猛兽一般黑压压地卧伏在前,博恩迪塞恩尚未下令,左翼的西撒克逊人便在白发托尔克尔之子埃德里克的带领下冲了上去。
诺曼人此段阵线原本有些稀疏,然而西撒克逊人在这般破碎的地形里也不得不散开盾墙,只能在一些侍卫和高级塞恩的率领下杀入,他们刻苦训练的阵列在这样的水滨也无法施展。诺曼人那边,拉尔夫德佛格勒骑士刚失去自己的战马,身上的蓝色戎服也被泥浆沾染,他见敌人已近,将头盔戴上,下颚也为锁环保护,只从护鼻后方露出一对牛眼,他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吼道:“就是现在!”随后引众人猛突向前。
诺曼底公爵的私生子威廉德佩维勒尔看到自己的侍从被一个英格兰侍卫用长柄斧斩断脖颈,立刻戴盾而进,借助冲击的势头砸中了那个红发敌人的身躯,敌人倒在筝形盾的尖底下,铁盔松坠,露出一张女人一般的脸孔,于是他用盾牌猛插向对方面部,彻底毁去了那张面容。
杀死这个侍卫后,剩下的英格兰民兵只能各自为战,这些年轻人曾经在布列塔尼经历过列阵相推,也目睹盾墙撞击的血腥,可是他们并没有如此散阵混战的经验,很快被披甲的诺曼骑士斫砍倒地,那些技艺高超的大敌让他们心胆俱丧,一些士兵扔掉武器,十指抓地试图爬行着从这死地逃离也不可得,几名披铁甲的塞恩都被割下头颅,插在旗矛上高举入云。
在埃塞克斯人的阵线那边,博恩迪正在和于格德博尚浴血缠斗,却望见对方身后冲出一匹骏骑,那马背的铁甲骑士手持一根巨大的巴库鲁姆,盔顶闪耀的铁光让人难以直视,这个英格兰领主想要举剑格挡,却被那木棍瞬息间砸断了脖子,脑袋歪在一旁,气息断绝。
这骑士正是巴约主教奥多,这个诺曼贵族锁子甲外罩鳞片一般的彩色戎服,继续势不可挡地在英格兰人阵中驰突,埃迪芙之子伍尔夫沃德手持长柄斧,本欲斩杀这华服骑士扬名,却被奥多主教自马背探出左手抓起,然后借马力抛出,重重摔在地上,战斧也砸落身旁,这重击让他眼冒金星,胫骨折断,再难起身,很快便被一个诺曼人割断了咽喉。奥多主教重新勒住撒开的环辔,又以鸷鸟之姿向阵中扑去。
无数旗矛不断移动向前,诺曼人的松散军阵一时如食人妖的巨口一般张开,不断吞噬着突入的英格兰民兵。这样的场景在整个战场南部到处上演着,而北翼的布列塔尼人此时也如身陷地狱,诺曼底公爵就在他们的对面,一开始,诺曼士兵们的抵抗非常轻微,他们的散阵很快就被突破了。贪图功劳的布列塔尼骑士们都争相冲向公爵的乌鸦旗方向,可是随着他们的深入,原先向两翼奔散的诺曼士兵们在各自领主的组织下重新杀向布列塔尼人的后翼,布列塔尼公爵的本阵犹在整队预备加入突击,那些当先入阵的骑士便已被隔绝在敌阵中间,诺曼人杀光了那些争功的骑士后,将他们重伤的战马纷纷搠死,又将一具大型马尸斩首后悬级于阵前示威,在敌人中间引发一片哗然。见到前锋尽殪的可怖景象,布列塔尼公爵的本阵也有些动摇起来,杰弗里公爵见状立即下令吹响号角,略微振奋了人心以后,便帅大众而前,这数百名骑士夹马镫撞阵的壮观场面令诺曼底公爵也有些动容,杰弗里公爵的长矛刺中敌人胸甲,却折断在对方身上,公爵拔剑出鞘,将一名试图刺杀自己马匹的诺曼骑士斫倒,一旁的沃尔特德布里昂却不幸被长矛刺中手臂,重伤坠马。不久,杰弗里公爵也被围攻的诺曼士兵刺中马腹,公爵坐骑的身下被矛杆穿透,胸前又受到攒刺,扎满血窟窿后终于轰然仆地,如石山崩倾,气息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