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上山时那么清晰的路，此刻却被周围越发茂盛的树丛掩盖，除了能感知到自己确实还保持着向下跑的惯性，岳吉已经完全认不出来时的路了。

眼前是已然没过胸口的灌木丛，四周的树木好像也在缓缓向自己靠近。

猛地，前方一片光亮，岳吉从两棵树中间窜出。

虽然回去的路已经被突然茂盛的植被盖住了，但是这是地球！由从上往下跑的那种牵引力可不会骗人，自己肯定能带着弟弟逃出这座山的！

奋力挤开身前的树枝，岳吉摇了摇头将目光向前方探去，随后他整个人被定住了般。

人无法表达出认知以外的事物，就像没人能说出一种没见过的颜色而眼前的事物已经超出了岳吉的认知，此刻的他像是重心不稳整个人莫名的颤了一下，背上的阳小羊也差点脱手掉地上。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有两个包，往前是自己撒尿的那处断壁，地上还有两袋打翻的泡面...

‘这分明就是山顶！而此刻在之前相同位置蹲着泡面的不就是——我？’

‘面不是打翻在地上了吗？正在泡方便面的那个人又是从哪掏出来的方便面？我记得我是向山下在跑怎么又会回到山顶？’

紧了紧眼睛，确认眼前是正在撕方便面的自己和给他递开水瓶的小羊，岳吉这时感到有些口干，甚至有点犯恶心，这种状态开始蔓延全身肚子也开始出现阵阵的幻痛。

大口呼吸下他的胸腔止不住的起伏，岳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如果这会他也倒下了那自己和阳小羊就真的失去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是谁？！”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自己’和‘阳小羊’岳吉开口问道。

没有回话，前方的‘岳吉’和‘阳小羊’都像是在专心处理着手里的事一般定在那里。

眼见着越来越亮的月亮以及背上在瞪着双眼浑身发光的小阳，岳吉当下心一横。

‘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想到这岳吉背着阳小羊走过去一脚踢向正在给方便面倒水的‘岳吉’。

刹时，草木不再生长月亮的光晕也停顿了一下，此刻的整座山像是突然静止了般。

眼前的‘岳吉’并没有被踢倒，相反在接触到到的一瞬间岳吉能感受到自己的腿没有反馈给自己任何触感，眼前的‘岳吉’像是影子一样，而自己的腿直接从他的中间穿过去了。

“轰”伴随着天空一声巨响，更加诡异的事情开始在这座山显现出来。

本应该是半夜的夜空陡然像放晴了一样。

月亮也不再静谧的悬挂在天空上，相反一缕火焰自正中心开始燃烧。

树丛也开始大面积疯长，当长到极其巨大的时候又迅速枯萎，并再次重新破土而出，如此生长继而又枯萎循环往复。

除此之外一个又一个的岳吉和小羊的影子也凭空产生，他们有在重新泡方便面，有的站在山顶边上向山下迎风而尿。

同时也有的——正缓缓向山顶而来！

‘机会！生路也许就在这里！’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岳吉这时也只能去赌一把，若是跟着这些‘自己’和‘阳小羊’上山时的影子也不能走出这座山的话，那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小羊坚持住，哥哥带你回家！！”

将心神稍稍收拢，感受着背后呼吸越发缓慢的小羊，岳吉朝着那些在不停向山上走去的‘岳吉’和‘阳小羊’反向奔跑。

在奔跑的过程中岳吉也在观察四周，目前除了天上那个月亮以外，四周疑似在经历轮回的植被并没有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干扰。

不过，现在天上那个也不能算月亮了吧...

谁家正经月亮是冒金光带火焰的呢？

“小羊，等出去后我去找二爷，二爷肯定知道怎么治好你。”

“别看他整天疯疯癫癫的，但你也知道，在咱村里除了他让我吃瘪过还有谁有这能耐？”

“其实吧，也幸亏你在山顶变得呆呆的，你那份方便面我偷偷放了折耳根，赶巧了你没吃到嘴里。我估计啊，你定是从北方被拐过来的每次你吃折耳根都一脸便秘的表情，哈哈。”

“小羊只要你能好，到时候二爷让我干嘛，我干嘛，他不是说我种地的命嘛。大不了我不出这山了，种一辈子地也挺好的。”

言语虽故作坚强，但眼泪和鼻涕却是已经布满在岳吉青涩的脸上。

也许是一路上自己怕小羊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话一直没停过，但更多的是他像用声音掩盖自己惶恐不安的心。

沿路的虚影越发的密集，几乎每两三步路就有之前兄弟二人上山时的影子，且隐约间能看到山顶已经开始产生岳吉背着小羊下山的虚影了。

‘要是虚影与现在的我们重合会怎么样？淦！估计没好事’忍不住这么一想。岳吉又加快了些许脚步。

时间仍然在向前推进。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岳吉又一次停下了脚步。

“影子呢？剩下的上山时的影子呢？啊？你大爷的玩我是吧！”

此时的岳吉停在了最后一道虚影前，兄弟二人上山时的片段在此处断了。

本来觉得这既然是最后的虚影，那也该接近山下了才对，背着弟弟继续往前走或者左右走就能发出山，但试了几次发现到最后都会又回到这道虚影这。

“哪有这么玩的？之前向山下跑最后又回到山顶，现在往四周跑又回到原点。”

真是又急又气，岳吉看着眼前自己上山时的虚影，头一次感觉自己这张脸原来这么讨厌。

而从最开始发现不对劲到现在，长时间赶路的后遗症也渐渐显现了出来。

除了四肢传来的脱力感，一直提在胸腔中的那口气也随着发痛的肺叶在猛烈的起伏中吐了出去。

“呜呜，小羊，哥哥是不是很没用啊，明明平时在你面前一直表现得牛掰哄哄的。上次我带着你去偷拔外公脖子后面的长寿毛你都敢去..哈哈哈...”

人在反复挣扎无果后都会放弃，岳吉也像是终于放弃了开始回忆起了以前的事。

老人家本就迷信，记得那次拔了外公的长寿毛后，岳吉就带着阳小羊爬到桂圆树上躲了一下午，虽然最后只有自己挨了板子...

缓缓将小羊平放在一处较为平整的石板上，岳吉则躺在他旁边。

相较于之前挣扎着想离开，在反复努力都没能走出这片山后岳吉也有了放弃的念头。

‘不就一死嘛！自己好歹见到了常人难以见到的画面，哪怕现在嘎了也称得上是轰轰烈烈！’

内心不停自我安慰下，躺在地上的岳吉看向了仍睁大着双眼静静躺在身侧的阳小羊。

亚麻色的头发在前额微微翘起，平时没有消停过的麻花辫也静静躺在石板上，大大的眼睛里有些许亮光，似乎下一刻就要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特么的，果然还是不想死。或者说自己没了就算了这次连带着把弟弟也害了。’

岳吉看着自己周围登山时的虚影，那张自己的脸也是越看越讨厌，明明小羊这次不想跟着来，结果自己非要装叉硬给连拉带拽的给拉上了山。

‘这下好了，四周是疯狂生长又泯灭的草木，沿路是越来越多的自己和小羊的虚影，天上还有被火焰焚烧的金月，小说里说死无葬身之地的人往往都魂飞魄散，自己和小羊不会投胎都投不了，永远被留在这破山上吧？’

“岳吉你真该死啊。”

骂了自己一句后岳吉抱着忐忑的心继续四处打量着，待目光看向山顶，恰好有个虚影正意气风发地自上而下，展示着自己小伙计，顺带着奔涌着的小溪流也在金月的照耀下熠熠生光。

“玛德！岳吉，你可真该死啊！！平时没素质就罢了，指不定这次是惹到山神鬼魅一类的了”

躺在地上的岳吉也有些激动了，照着脸给了自己一下，这不就是昔日玩贱才落得个今天的下场。

岳吉就静静的看着那奔腾的小溪流越过山顶的断崖一直延伸，想着这股溪流指不定就给尿到二爷山脚的店里，也不知道他平时有没有把水缸放院子的习惯，要是明早起来舀水喝，会不会喝到一股骚味？

“嘿嘿嘿..虽然是我自己闯祸，但是谁叫你只知道吓唬我，还给我家老头告状，害我被揍得下不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