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林盼真的特别忙。学校的课排的很满,她自己还额外接了一些合作工作。未来规划是立马就要面临的问题,更何况杨教授也找她聊了关于这方面的想法,事情一多就堆在一起令林盼无法分神,熬到半夜去准备材料。
上午的大课一结束就要匆匆赶到谢宅,在车上睡了一路,现在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林盼下了车,陈叔早就看见车子在等候了。
宅子远离市区,就隐匿在山林之中,并不刻意地铺陈昂贵华丽的材料来凸显主人家的实力,考究庄重的建筑自会摆出底蕴深厚的气派。山水相融,楼阁环绕。山中小亭,静眺凹晶。宅子里的园景稍经人类修饰后浮现出本真纯粹的美,让人不禁赞赏主人家的品味。这里脱离了工业文明的束缚,一切都只遵循自然的规律,四时变化,自有一派韵味。
今天是谢章的寿辰,本应该大摆筵席庆贺。但老人家特意嘱咐不用特意操办,简单即可,谢宣担心老人身体,怕太多人反而使得谢章劳心,隧仅邀了几家亲友,只作家宴来办。
林盼和陈叔打过招呼后就往谢章处走,陈叔一面领路,一面给讲着谢章最近的情况。听到谢章因为谢衡和林盼两人会回来心情特别好,身体渐有好转时林盼疲惫的心情都舒缓了许多。
陈叔在书房门前止步,目送林盼进书房,林盼轻声道谢缓步进了书房。
看见谢章的一瞬,林盼鼻头发酸。
常年的病痛反复发作,致使白发比同龄人更早地爬满谢章的鬓角。想起在病床上昏睡过去的谢章,她依然不可自控地心痛。这个陪伴她走过至暗时刻的老人,早已成为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不敢想象谢章的离开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打击。不,这不是老人我希望的,也不是林敏和林恩所希望的。
哪怕屡次在生死线徘徊,老人家还是撑了一个个季节,延续着生命的韧性。如今站在桌前攥笔写字,精气神依然很足。
林盼趁着谢章认真写字,分不出精力的时刻,赶紧平复情绪,不想再引起谢章担心。等到泪痕隐藏在空气中,淡化于面孔,又想像高中时一样安静地为谢章磨墨。
一入门便是墨香铜臭,草木人间。谢章挥笔成字,水墨神韵,雨疏风狂。一副字作完堪堪收笔才注意到有人进来。
谢章看着一旁乖巧研磨的林盼心里感叹万千。自己老了很多,当年那个小女孩也长大了。不再是整日跟在自己身后的稚童了。恍神间眼前之人与故人的面孔重合,可是谢章又说不上来那个部分相似,明明哪哪都有不同啊。
眉眼更像她的母亲,如阴雨天中受风雨侵袭的海棠,昏暗阴冷深蓝色调里点缀着剔透碎玉的妍丽,受雨水洗净后才从点点桂红中挣脱的一瓣瓣雪白。如何不应了那句“月色扶空澄瑞,微现桂红轻翠”。这也让林盼在林家人一贯温润气质之中,五官多了几分英气和疏离。鼻子像父亲,挺立却又女孩子独一份的精致。要说像,或许只有脸型像吧,流畅的鹅蛋脸,包容着冷郁美艳,又自然地流露出温柔。
丝丝愁郁包裹着谢章的心,脸上始终不能表现出来,不想让眼前这个小丫头担心。
“蕊生来了,看看谢爷爷这副字怎么样。”
他像个孩子似的等待林盼的评价,不出乎意料地收到了她的称赞,谢章满意地放声大笑,想着时间差不多了还是放林盼出了书房。
林盼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愁绪还是从心底溢出。诺大的书房顿时空寂下来,孤独的老人立在那里,看着她走远了。
阿囡…蕊生还是走上了和你一样的路。
陈叔还在那里立着,一看林盼出来,全身的冷郁都抖去一般,一脸笑容地简单讲了客人的情况,引着林盼去客厅走。
梁湘坐在偏西的座位,但话题中心总绕不开她的。一见到林盼就亲昵地拉她坐在身边,旁人见状立时起了话头,笑容可掬地夸赞梁湘得了一个小囡。
话匣子打开了就无可避免地谈到学业,当听到她是京都外国语时眼睛里都流露出赞赏。长相漂亮又聪明,任谁都会忍不住想亲近这个女孩。又是好一阵询问,林盼都一一地答了。在后来,一场宴会下来,有的人已经默默有了盘算。
林盼可不管这么多,坐在一群女眷里装作虚心听讲的样子,实际上百无聊赖地抿着茶。在梁湘与亲戚的谈话中偶尔应和旁观,对谢家亲友们夸赞时作娇羞状回应,最后总算是吃完了晚宴。
林盼瘫在自己的床上,周围的陈设还是没有变化。在大学的这三年里,她好像再没有回过谢宅,但谢家一直保留着她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