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天的时间，青明都在麻木地跟着父母走亲访友——至于七大姑八大姨，他早就懒得区分。每到一家，他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掏出一包瓜子嗑，顺便听他们俩和亲戚朋友有说有笑地叙旧。有时候，听年纪大的人讲往事，还挺有趣的。

走完了几家，他脑海中逐渐形成了故事的大致轮廓——

三四十年前，王家村。

“这块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来做点什么。”王富贵边走边盘算着，伸着手指划分眼前的地盘。

“干什么好呢？”书记跟在他身后。

“办厂子，跟隔壁村一样。你看看人家，屁大点的村，吃了政策的红利，一下子富起来了。你再看看人家，一辆一辆的汽车从我们村门口开过去，你说这多气人！”村长咳了几声，吐了口浓痰。

“高见。”书记赶紧记录。

王富贵是新上任的村长，刚开始给前任村长打下手，自从他高龄退休后自然顶替上去。

要想富，先修路。在财欲的驱使下，没有什么是能难倒村里人的。村里请来轧路机，沿着居住人口密集的路线，把原本的土石路压平，再铺上沥青，路就修好了。修好路还得架设路灯，架路灯需要先铺电线。

“再也不能让城里人嘲弄俺们这群‘乡巴佬’了！”

“当时村里要收老子的钱，还以为就修条路呢；原来顺便把俺们的电也解决了！”

好景不长，村民突然发现：修路把自己修穷了。

一群人去找王富贵。王富贵出面解释：“不久咱们村要办厂子了，不仅能赚回本钱，还能有丰厚的利润。你们就盼着红票子满天飞的那一刻吧！不下点血本，怎么会有更大的回报呢？……”

赵婴穿梭于人群之中，挤到王富贵的面前，扯着嗓子让所有人都听见：“路怎么不修到我们家？！”

“赵大妈，我们都知道你们这一户生活拮据，还养着青立……”王富贵心里清楚，赵婴是王家村有名的“大嘴巴”，十里八乡的没一个吵得过她，所以他也只能低声下气地劝。

“说话别弯弯绕绕的，差点把我带到沟里去了。我就问你，路为啥不修到我们家门口？电为啥不通到我们家门口？老子一分钱都没少交！”

见她盛气凌人的模样，王富贵也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气了：“你说呢！你自己想想！你那破茅房搭在长毛的野人都不敢去的山窟窿里面！还想让全村的人帮你一个人再多干一个月！你看看别人，早几年前就懂得把家搬到马路边上，你咋就那么没有眼力见呢！”

“哟呵？说我没眼力见？你的意思是说王家的人最有眼力见是吧？你看看，凡是王氏家族，都有路有电；凡是跟王家的人沾亲带故的，日子过得不晓得有多好！咋了？凭着‘王家村’的名头，瞧不起咱们青家？还是说王家就是什么高贵的皇亲国戚……”

赵婴还想继续骂下去，估计是因为骂得实在难听，左邻右舍都替王富贵感到尴尬，于是大伙纷纷拦住赵婴并劝她回到自己的“山窟窿”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