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祯等人大摇大摆骑马出去,也无人敢拦。不一会儿便进了安州城。
相比长宁的壮丽繁华,安州显得朴素许多。正值晌午,街边行人寥寥,店铺里也只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地招呼。在城中坊市内略转了转,道祯等人颇觉无趣,便随意选了家门面开阔的茶肆喝茶乘凉。
进了雅间,任敬甫正待放下纱帘,却见一队千牛卫装扮的人从街上走过,为首的却是恭王徐道敏。她一改平日的潇洒随意,穿着齐整卫府制服,手里还扶着一柄乌鞘腰刀,昂首走在千牛卫们之前。
“这不是恭王吗?怎么和千牛卫在一起?”李牧凑过来,望着她们自窗外经过,转进一条街巷不见了踪影。
“想来圣人把出巡守卫之事交给了她吧。”
九光走过来一把拉下帘子:“能差得动千牛卫的不是圣人便是主父,横竖是办正经差事。这屋里连着大王都是无官无职的闲人,还操这个心。快来喝茶!”
任李二人这才坐回案前。道祯一屁股坐在竹凉床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嗬,居然是齐国来的茶。自与齐国休战,往来北边的行商是越来越多了。这一路上我都见了不下四五个商队。”
“上次交战大梁大获全胜,得了岁贡不说,还连带着发了做生意的财。户部收行商税都好大笔收入。”任敬甫的堂姨母在户部任职,毫无疑问是内部消息。
孟从行撇了撇嘴:“这不正好填了户部这些年的亏空。”
任敬甫听不得人说户部的坏话:“亏空又不是一年两年挖下的坑。再说了,养着那么些藩镇,到了年底就来京里哭穷,光打发她们国库就都干净了。按我说,索性一鼓作气发兵灭了河北,省得留着这些喂不饱的坑货浪费银钱粮草。”
九光口中啧啧有声:“这话要让唐奉贤听了,不得拍肿大腿让你做大帅。”
“唐氏族中男女结亲不问对方什么姓氏出身,哪还有一点世家的样子。这些年河北又开始不服管教起来,北齐那边还占了人家的州县。如此一来,唐奉贤未必会放权了。”李牧摇着扇子,闲闲地道。
任敬甫掰着指头算账:“一开战,银钱粮草不要命的往前方送。本是拼着命打下来的地盘,不杀降、不屠城已很有良心了,纵兵劫掠那都不算什么,可是好买卖。”
道祯砸吧着嘴:“被你们一说,大梁军队竟像打劫的强盗一般。”
九光鄙夷地瞟她一眼:“大王日夜忙着正经事,好歹朝中之事也带上耳朵听个一二。”
见道祯眼刀飞来,她忙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宁远伯谋反事发后,不是牵出了国库亏空嘛。御史台本已经在磨刀了,可算来算去差不多人人有份,竟是一笔挖不得掀不开的烂账,也只能装死。藩镇动不动狮子大开口,相公们平时没少替她们斡旋,此时不出力更待何时?这不就顺势开战,先抢一票抹平了这笔帐再说。”
“当初不是说北齐越界挑衅,还打伤了大梁百姓吗?”
李牧伸手搔了搔下巴:“北齐也不知发的什么疯,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有了动手的借口。”
“你们就不觉得整件事有些蹊跷吗?”
“蹊跷?哪里蹊跷?”几个人齐齐看向道祯。
“有些地方不太说得通。”道祯端起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那股清苦之味充斥在唇齿间,忍不住撇了撇嘴:“这齐国的茶究竟有什么好喝的。”
“喝不惯就撤了,上别的茶。”九光忙替她收了茶盏:“还当你看什么都好呢···”
“啧···”道祯瞪了她一眼,九光闭嘴缩了缩头。
好在其余几人各据一角说东论西,并没有听见。
只听孟从行道:“诶,你们听说了吗?半月前横海节度使徐元光死了。”
“怎么死的?”
“听说是吃桃时被桃核哽住,死了。”
李昕作惋惜状:“延冲郡王何等英豪之人,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任敬甫道:“最高兴的怕是范少阳了。你们觉得会是她下的手吗?”
“说什么呢,难道是范少阳喂她吃的桃吗?”孟从行提高了声音:“郡王骤然离世,世子年幼镇不住局面。据说圣人有意派羽林卫接郡王君和世子入京,兵马交兵部,两年内化镇入州。”
“这便奇了。按理说横海、义武、昭义三镇是朝廷好不容易才楔入,用来牵制河北的钉子。就算郡王没了,也不至于废镇啊!”
李牧道:“藩镇本是圣祖时所设,旨在防御北齐及周边蛮夷。至英祖时,河北之乱多赖朔方之力方得平定。唉,以镇制镇,把这些家伙的胃口越喂越大了。”
“听说近些年屡屡有人检举徐元光横征暴敛,豪费奢靡。只是碍于她宗室郡王的颜面未曾追究。如今她一死,朝廷便废了横海镇,也难说是不是这个缘故。”
道祯伸了伸懒腰:“没了横海,朝廷还不是要想别的办法继续监视牵制卢龙,这也轮不到我们操心。啊···这里倒凉快,我睡一觉。等天黑开了夜市再叫我起来。”
九光本想说些什么,见她翻身睡着了,便按下话头不再多说。
“大王···”门打开一条缝,汴儿伸头进来。
一见她的脸,几个人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有李昕强忍笑意:“大王睡了,可有···急事···哈哈哈哈!对不住,你的脸实在太好笑了!”
汴儿愁眉苦脸地道:“那还是等大王醒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