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95.光阴(1 / 2)乱世情缘首页

早朝过后宣政殿里寂寥无声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偶尔发出些翻阅奏疏的声音。

殿外的赵书庸皱眉听着紫宸殿小内侍所传述的话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宣政殿幽幽叹了一声挥手命小内侍回去。

随手接过一旁内侍端着的放着白瓷茶盏的紫檀木案低首走进宣政殿。

刚将茶盏放下便听皇帝问道:“去哪了?”下意识微微抬头发现皇帝还拿着朱砂笔批阅奏疏,连一点余光都没落在自己身上。

心下微微一寻思,开口道:“奴才是去帮爷端茶了,您看这是近月苏州进贡的洞庭茶听说甚是清新袭人。”

皇帝拿起白瓷茶盏用茶盖轻轻拂去茶沫,浅抿了一口,淡淡问道:“你是不是真想去掖庭局那里呆几天?居然敢骗朕?”

赵书庸闻言大惊,立刻跪下告罪:“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爷恕罪。”

掖庭局是宫中惩罚宫人与内侍的处所,其中对待犯错宫人的酷刑多不胜数,要是他被押进去,十有八、九是出不来了。

“那就别一再挑战朕的耐心要是真让朕不快活了朕立刻便让内侍省换一个中侍中。”皇帝用茶盖刮着盏沿茶盏中逸出的热气将她的脸色变得模糊。

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赵书庸,语气平淡问道:“刚才去见谁了?”“。。。紫宸殿的内侍。”

拿着茶盖的手一顿,眸子微微眯起,继续问道“他找你作甚?”

赵书庸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爷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高纬想了想:“三月十七。”心里那份不以为然刚略过,身子一僵,她居然把这日子给忘了。

询问地看向赵书庸,见他立即点了点头,并开口:“那内侍来找奴才就是为了这事,毕竟这日子还不去看左皇后,实在是说不过去。”

高纬轻轻放下茶盏,拇指下意识摩挲着光滑如玉的茶盏外部,感受着炙热的温度,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赵书庸看不清皇帝的脸色,更不清楚她到底什么意思,只好继续跪着,暗自祈祷。

过了一会儿,皇帝突然起身,往外大步走去,轻飘飘留下一句:“起来吧,自己去内库领一柄赤玉如意吧。”

赵书庸等皇帝走后,才敢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上冷汗,松了一口气。

紫宸殿的守门内侍,看到徒步走来的皇帝,有些反应不过来,导致他们都没有依例行礼。

毕竟皇帝已经近一月没来了,她的突然到来让一直生怕被主子迁怒的内侍更加惴惴不安。

高纬对他们有没有行礼也无所谓,语气平静问道:“皇后呢?”

“娘娘在。。。在殿里。”一个疙疙瘩瘩指着身后,另一个僵硬点头附议。

高纬面无表情,撩起袍摆,跨步进殿,留下还在呆愣中的两内侍。

女官看着几乎未动的膳食,忍不住劝道:“娘娘您不再吃点吗?”斛律雨摇了摇头:“本宫实在没胃口。”“可小殿下还得要吃啊!”“本宫的身子,本宫清楚,撤下去吧。”

“没胃口也不能不吃。”斛律雨听到这声音,身子就僵住了,抬头看去,果然是一直扰得自己心绪不安的那人。

心头微苦,却咬着唇,抬下头不去看她,打算继续和她耗。

高纬看了看几上膳食,吩咐道:“换些更清淡的,朕与皇后一起吃。”“是。”女官立刻高兴地领命退下。

高纬坐到她身边,抬眼看到她缠在一起的双手,再一看她的姿势,沉默地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自己膝盖上,让她不得不转过身子,面对自己。

斛律雨还是低着头,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苏合香,衣料微凉,但这丝凉意也被手心的暖意驱散,让她眼眶渐渐变红。

直到膳食上齐,两人依然保持着这个动作,期间不发一言。

高纬眼神示意众宫人退下,改用一只手握住她的双腕,另一只手拿起一碗乌鸡汤。

放开她的手腕,用小银勺舀起一勺,淡淡说道:“喝。”

斛律雨抬头与她对视,眸子里满满的倔强与抗拒,让高纬心头微微一疼。

她保持着那个动作,面色平静问道:“喝不喝?”

斛律雨一声冷笑:“我不饿,我不想喝。”

语罢,便想离开,哪知道两步不到,就被人拽回御座上。

随即,唇被吻住,一些温热的汤汁被渡进嘴中,本能想要歪头躲避,却发现后脑勺被人按住,不让她离开半分。

渡完汤汁,嘴中便闯进一个柔软异物,缠住她的舌,一切都熟悉如初。

斛律雨狠了狠心,刚想咬下去,那异物却先她一步退了出去。

恼怒地瞪向身旁那人,她却满不在意地拿着那碗,凉凉问道:“接下来你是想自己喝,还是我继续那么喂?”

夺过汤碗,赌气地一口喝下,得亏汤碗小巧,散热快,加上刚才有放旁边凉了凉,不然非得烫得舌根发麻。

高纬沉默看着她的举动,心头叹息一声,低头扫了一下,蹙眉不快:“今日是你生辰,怎么没有生辰面?”

当即拍手唤人,方才的女官进来问何事,“皇后的生辰面呢?”女官看了一眼转头看着高纬的斛律雨,回答道:“已经准备好了,奴婢这便去拿。”

斛律雨惊异问道:“你居然知道我生辰?”高纬挑眉:“怎么?你当你们迁就我不过生辰的规矩,我就不知道你们生辰了?”

高纬和高绰皆生于五月五日,正是古语中的毒月恶日,有道是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故大部分这日子生的孩子都会被溺死或抛弃。

当时好不容易得到继承人的高湛不忍抛弃两个孩子,便用兰汤为他们沐浴,并请高僧为两个孩子念经驱毒,相当于为他们“续命”。

可依照古训,他们还是不能过生辰,所以高纬自幼便没过过一个生辰日,为了迁就她,除了高湛和当时还是太上皇后的胡曦岚,宫中所有人也不再过生辰。

见她还是蹙眉不语,高纬又说道:“你仔细想想每年的三月十七,我哪次不是借故来你这儿,陪你吃生辰面。”

见斛律雨怔怔盯着自己,忍不住补充一句:“你还老骗我说喜欢在三月吃面,那么多次都这番说辞,我再痴傻也会觉出不对吧?皇后娘娘,我只是懒得揭穿罢了。”

斛律雨想了想,倒真是,每年的今日她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自己这儿,情愿奏章堆着,也要陪自己一天一夜。

这样想着不禁鼻翼微酸,却愈加气恼她与自己冷着这么久,握着拳,硬生生将泪水逼了回去。

高纬皱眉看着她,心下疑惑:瞧她这样,根本不像是主动让赵书庸来提醒我的,那是谁派的内侍?

这时,女官已端上两碗生辰面,高纬貌似不经意地说道:“而且生辰这日子就算我不记得,也会有人提醒我的。”说着,快速扫过女官的眼睛,果然藏着局促不安。

斛律雨冷哼一声,面带不忿地吃起了面,另一旁高纬挑起眼,波澜不惊地看了女官一眼,吓得那女官连忙告退。

转头看去,斛律雨已经差不多吃完那小小的生辰面,心下一动,靠近她,再次吻住她的唇,寻着还未吃完的面。

这次倒是反抗地不那么激烈了,但还是将小小的拳放在两人中间,让她们有了一点距离。

松开她的唇,高纬轻轻喘气,低声道:“阿雨,咱们别闹了好不好?”

斛律雨推开她,冷颜相对:“到底是谁在闹?是你与我冷着,将近一月都不来看我一眼!”

高纬皱眉:“你收买赵书庸监视我,对我这么不信任,难道我就不能生气一下吗?!”

斛律雨噎了一下,随后说道:“你要是不如此风流,谁愿意管你!你难道要让我再看到一个李丽华、王丽华吗?”

被翻了旧账,高纬就蔫了,紧紧抱住她,闷闷道:“我知道我这性子让你不放心,可你不舒服,不放心的时候,可以与我说嘛。我真的很讨厌那种被人监视的滋味,就算是最亲近的人指使的,我也不舒服。”

沉默良久,才看到斛律雨点了点头,又听她说道:“那你最好你老实点,别老是惹桃花,我要是不高兴了,咱们可都别想舒服。”

高纬连忙点头,抬眼看到她晶莹的耳垂,情不自禁地亲吻了一下。

斛律雨呼吸一促,脸颊变成淡粉色。

高纬倒没在意,抚摸着她隆起的小腹,轻声问道:“你说等这孩子生出来了,会不会像瑞炘一样乖巧?”

斛律雨忍俊不禁:“还有两个多月才临盆呢,你倒是想得长远。”抚着小腹,目光温柔:“不过这孩子倒是没怎么闹腾过我,想来应该也是个乖巧的。”

高纬不以为然,高俨没出生时候,在胡曦岚肚子里比她在自己生母胡氏肚子里还乖巧呢。

结果出世之后,整个一混世魔王,连胡曦岚都说不出他的性子像谁。

不过这话她不敢在斛律雨面前说,她有预感要是她说了,斛律雨肯定会把她整的很惨,还是沉默为好。

放在她小腹上的手突然微微用力,眸子微微发亮,惊奇与她说道:“孩子刚才动了,踢了我的手!”

赶忙把她转了个身,头放在她的小腹上,静静听着胎动。

斛律雨看着听着胎动的高纬,有些恍然,不知不觉她们已经成婚七年了,她都有了她们之间的第二个孩子了。

果然是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斛律雨是咸阳王府的嫡次女,也是父亲最小的孩子。

因为母亲在她很小时候就过世了,所以祖父和父亲都对她十分宠爱,其余同母的哥哥姊姊因为年龄关系,对她也是偏爱有加。

听从小伺候她的嬷嬷说,她出生之时,邺都大雨,王府外却出现了罕见的的长尾雉,羽翎华丽炫目,听相士说,那是母仪天下的征兆。

咸阳王府中大喜过望,连文宣帝和娄太后都听说了,送来重礼以示祝贺。

而且她天生聪慧,八个月时候就已经能流利地说话,等再长大了,她更是经常把周围的乳母嬷嬷说得哑口无言,祖父斛律金更是把她当做珍宝一样捧在手心。

若是当年没看到在邺都长广王府中的高纬,或许她的人生会是在某位近支郡王府中的正室位子上耗尽,或是夫妻恩爱,又或是貌合神离。

谁料,上天让年幼的她遇见了同样年幼的她,从此结下了一生的缘。

在咸阳王府中,她听过几次高纬的名字,居然能让性情急躁的文宣帝养在宫中,还恩同两位嫡子,委实是邺城权贵热议的话题。

一日,她见祖父要带着几位哥哥出门,便闹着要一同去,祖父拧不过她,只好带她一起去了长广王府。

那次,她第一次看到了那位长广王世子,虽然比她还小一个多月,可是眼底的沉静却让她惊讶与好奇,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同龄,高纬却可以像个小大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