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
“你说什么,太后竟然册封了那丫头做公主?”德贵妃正坐在塌上,支起了身子,眼中满是不可思议,随即又是冷笑连连,“这个魏姎还真是有本事,这么快就搭上了太后这条船,一回来就这么招摇。”
“娘娘,就算是公主又如何,娘娘如今膝下有皇上唯一的皇子,身份尊贵,再说魏家还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越是这般皇上越是容不下魏家。”
温琦胭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半撑着身子前倾,“唯一的羁绊就是在庆城的逆贼魏白潇,一旦魏白潇获俘,魏家又是个什么下场?”
“夫人说的极是,本宫又何必自降身份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德贵妃勾唇冷笑,缓缓站起身,“走,咱们也去瞧瞧这位新晋的公主,一年多不见了,也该去恭贺恭贺。”
温琦胭下意识蹙眉,德贵妃掌管后宫,又有皇子傍身,没必要上赶子去找魏姎,实在有失身份。
可看德贵妃这般姿态,分明就是迫不及待的去炫耀,温琦胭咽了咽嗓子,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玉莲,去备份贺礼。”
那个叫玉莲的宫女立即点头,“是,奴婢这就去准备。”
一只脚还没迈出宫门,就听宫女来禀,说是朝华公主去了回春宫拜见,德贵妃站在门槛上,眉头拧的能打结,“去了回春宫?”
回春宫的纯皇贵妃这一年以来都在宫里养病,闭门不出,极少会插足后宫诸事,收敛锋芒,和往年大不相同,渐渐的南梁帝也很少去回春宫了,大多都是来永寿宫。
“一个老女人有什么可瞧的!”德贵妃没好气道。
“娘娘消消气,魏姎向来都是不走寻常路,旁人未必能猜的到她的心思,娘娘如今是后宫之主,魏姎迟早会来拜见娘娘的,娘娘不如耐着性子等一等。”温琦胭道。
德贵妃抿了抿唇,收回步子,“说的也是,本宫又何必给她颜面,没得抬举了她!”
“娘娘所言极是。”
……
魏姎站在回春宫足足半个时辰,出来迎接的是飞鱼,“奴婢给公主请安,娘娘午休已经醒了,公主请进。”
魏姎的视线在飞鱼身上瞄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点点头,回春宫没有往日的热闹,少了几分奢华大气,低调了许多,院子里是随处可见的兰花。
院子里站着一名女子,手里拿着剪刀正在修剪花枝,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纯皇贵妃嘛。
褪去了华丽的宫裙,只穿了件浅色绣着花儿的襦裙,发鬓上的珠钗也是寥寥无几,没了过去的张扬艳丽,多了份温和随意。
“娘娘,公主来了。”
纯皇贵妃闻言放下剪刀,接过飞鱼递来的干净毛巾,轻轻擦拭手背,目光一斜,瞥了眼魏姎。
“朝华给娘娘请安。”魏姎屈膝。
纯皇贵妃轻笑,“你倒是适应很快,不必多礼,坐吧。”
“多谢娘娘。”
“你明知本宫不待见你,为何来回春宫请安,又怎知本宫就会见你?”
魏姎冲着纯皇贵妃微微笑,“因为一年前朝华和娘娘说过,如今娘娘退隐后宫,便是已经做出了选择,朝华和娘娘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在纯皇贵妃开门召见魏姎的那一刻起,两家就已经绑在一块了,纯皇贵妃没有否认,伸手捧着一杯花茶,抿了抿小口润了润嗓子。
“魏姎,你这般聪慧也难怪皇上和太后看重你,也只有你能在皇权中游刃有余,本宫记着太后之前可是恨不得要杀了你,如今却册封你做公主,真是可笑。”
纯皇贵妃语气略带讥讽,魏姎听着却并不生气,“局势这东西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谁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娘娘比朝华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
看开了权势,淡泊了宠爱,关起门来一心一意的过自己的日子,种花养鱼,没了那么多烦心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若是有一日有人动了魏家……”
纯皇贵妃话未落,魏姎脸上的笑意收敛,“若是有人动了魏家,我一定倾尽一切颠了南梁!”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纯皇贵妃没好气的瞥了眼魏姎,眸色平淡,“若不是先后逝去,本宫至今还在迷雾中,这一年来倒是清醒了不少,若无家族,宠爱不过是过眼云烟,登上后位又如何。”
上官家和魏家的情况很相似,这一年,南梁帝渐渐撤掉了上官家的权势地位,没收了手中兵权,让纯皇贵妃寒透了心,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
紧接着,纯皇贵妃又问,“本宫只有一句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朝华一定知无不言。”
“本宫为何迟迟不能有孕,顾绿芙的孩子究竟是不是皇上的?”
这是纯皇贵妃的一个死结,魏姎顿了顿,许久才说,“六宫无孕,并非诸位娘娘的缘故,而是皇上服用了药,且,妃以上的娘娘,宫内都被放了一些草药,若不清理,绝无可能怀上。”
纯皇贵妃私底下也猜测过,只是当真相赤裸裸的摆在自己眼前的时候,又是一码事。
“本宫……本宫的宫里也放了?”纯皇贵妃声音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魏姎点头。
纯皇贵妃不信,魏姎指了指琉璃瓦,“瓦内每年翻修一次,上面都是用草药浸泡过的,每逢雨季,就会渗透药效,闻的次数多了便再难有孕,即便是怀上了,也迟早会小产。”
纯皇贵妃小脸蓦然发白,死死的盯着琉璃瓦,喉咙发紧,身子有些颤抖,忽然笑了,“为了坐稳皇位,当真是煞费苦心呐。”
为了怀上孩子,纯皇贵妃私底下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每一次侍寝以后,紧张又期待,再诊脉之后的失望,整整十年了,纯皇贵妃指尖掐入手心。
不许纯皇贵妃有孕,那边是防着上官家,从入宫时便开始了,纯皇贵妃最后的一点期待也化为了泡沫。
“魏姎!”纯皇贵妃忽然喊了一声,深沉墨色的眸光紧紧盯着魏姎,“你若是有一日用的上本宫,尽管开口,本宫只求有朝一日,魏家能帮帮上官家,上官家是被本宫连累的。”
是她识人不清,一次次的违背了上官府的意思,错信了帝王。
魏姎点头,“当初娘娘救命之恩,魏姎没齿难忘,若有朝一日必定护上官家周全!”
纯皇贵妃点点头,冲着魏姎摆手,“你走吧,本宫乏了。”
离开回春宫,魏姎的心情有些复杂,皇权是个好东西,多少人趋之若鹜,可又要牺牲多少人才能得到?
次日
柳芽说,“公主,昨儿夜里纯皇贵妃被贬成了上官贵人。”
魏姎正在抄写经书,闻言笔尖一顿,好一会又重新开始誊抄,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并无其他的话。
这是南梁帝故意做给魏姎看的。
魏姎在等。
午膳是陪着昭明太后用的,仔细检查了好几次,确认无误后,昭明太后才开始服用。
魏姎胃口不大,只吃了小半碗就放下了筷子。
“是为了上官贵人的事情没了胃口?”昭明太后斜了眼魏姎。
“或许昨儿朝华不该去找上官贵人。”
昭明太后笑了笑,不甚在意,“皇贵妃或是贵人也好,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皇上的心思不是人人都能摸透的,也许下一次就是一杯穿肠毒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