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边那个瘸子,马上走,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别影响其他人干活!越远越好!”
叶慕寒心里一咯噔,抬头顺着声音望去,只见监工用手指着自己,非常不耐烦的喊道。
二人目光一接触,叶慕寒急忙躲避,心中又慌又怕。
正不知所措间,突然被人推搡了一把,回头看去,发现周茂在一个劲的挤脸打眼色,瞬间醒悟过来,埋下头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吃紧的想要把刚放下的麻袋往肩上扛。
麻袋刚上肩膀,然而没走两步,右脚徒然生出一股钻心的痛,一个趔趄,重心不稳直挺挺倒在了地上,无法忍受疼痛让他不自禁的抽搐起来。
周茂满眼着急,连忙想上来察看,刚一动却又停住。
“死残废!一点用都没有,总是来骗工钱!换了衣服难道我不认得你!”
本就骂骂咧咧的监工,看到叶慕寒摔倒在地,更加怒不可遏,边跑边骂,噔噔噔的跑过来。
来到跟前,照着叶慕寒右腿狠狠的踢过去:“瘸了是吧!瘸了干脆就不要了!早点死你我都不用受这遭苦的罪!”
叶慕寒已经是痛得浑身抽搐,这一脚过来,闷哼一声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良久,眼前才逐渐恢复了明亮,喉间艰难的吐出一口气,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
“大爷大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叫他来,耽误了大爷的生意,不用给他工钱了,只管顿饭就好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大爷别打了,打他还累了您啊!”朦胧中听到周茂在一旁苦苦哀求着。
“所以我把他打死了,饭都不用管了!”监工不依不饶,依然照着叶慕寒身上猛踹。
叶慕寒咬紧牙关,每一脚都伴随着一声闷哼。
周茂急得一把跪下,抱着监工的脚大哭:“大爷你饶了他吧,他以后再也不敢来了,饶了他吧,再打他真要死了!”
监工使劲的甩了几下周茂,并没有甩开,指着叶慕寒,气喘吁吁的对其他工人大喊:
“你们,过来把他打死,我给双倍的工钱,上来!!”
旁边的工人都是憨厚淳朴的老实人,听得监工这般叫喊,自然不敢上前,却又怕被连累,也没有求情,依然自顾自的干活。
监工见众人无动于衷,气急败坏,继续大喊:
“谁人不上来,今天别想拿到工钱了。”
工人听得这句话,不禁停下了脚步,这些工人平日里只能靠在码头上搬搬运运,拿着低廉的工钱,才堪堪够一家子大小的生存,并且不是天天都能有活干有工钱,距离上一次出工,已经是十几天前的时候了,要是今天的工钱拿不到,都不知何时才能再有出工的机会了,一家子都得挨饿。
过了许久,人群中走出一个壮汉,脚步沉重,迟迟疑疑的挪了过来,对着地上的叶慕寒道:
“叶兄弟,我,我闺女儿还得等着我今天拿工钱回去买药,她,她已经五天没有吃药了,她才六岁,对不住了!叶兄弟!”
说罢,壮汉别开脸,一脚踢在叶慕寒身上。
监工见此,哈哈大笑:
“好!你们都过来,过来把他打死,下手重的加工钱!包老四,你老母亲死了六天了,不等着钱给她下葬吗!你要做不孝子!要等蛆虫把她全咬烂吗!”
“啊!!”
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男子,蓬头污面,双眼血红,跑到叶慕寒身前,二话不说,举起肩上的麻袋,狠狠的往叶慕寒身上砸去,随后更是疯了一样,双手乱抓,无论抓到什么,都拼命的举起就砸。
一直在思想犹豫在内心挣扎的工人,看到这种情景,纷纷想起家里衣不蔽体的妻子,想起家里饿得面色如蜡饥瘦如柴的儿女,再也顾不得往日情分,顾不得是非对错,哄的一声抢上前去,用尽全力,对着早已无力动弹的叶慕寒拳打脚踢。
暴雨般的拳脚密集的落在身上,叶慕寒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如同一堆烂肉,随着不同方向不同力度的攻击,变换着各种形状。
“啊…要死了吗…好奇怪,好轻松啊…这些人一定很解气吧…”叶慕寒被踢翻了身,天空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天空的周围,是一张张扭曲着的脸。
“喂,阿寒!等你回来,你一定要骑着大马来找我提亲!牧将军说你要是立了功,会奖励你一匹高大的白马,你可要加油哦!”突然,叶慕寒眼前浮现出一张少女的身影,明眸如月,笑靥盈盈,正双手拢在嘴边,对着他大声喊道。纵是一身灰麻色的旧衣服,也无法减弱一丝丝少女身上的灵动。
“晓琳!!不…我还不能死…晓琳还在等我…我不能死!”
叶慕寒艰难的用手将身体撑起,不料面门突然又迎来了一脚,啪的一声,刚撑起一半的身体突然又向后摔去,接着又是一顿狂风暴雨的拳打脚踢。
“咻!!”
一声尖厉的破空声风驰电挚般掠过,随后噗的没入人群之中。
只见一支箭斜斜的钉在地上,箭头没在泥土里,不,是半支箭钉在了地上!
众人平时能见到的铁器,大概也只有过节做饭时候,家家相借的菜刀而已,突然看到一支箭,瞬间如惊恐的野兽一样,哗的四散而走,大气都不敢喘。
一声战马长嘶,雷鸣一样打破这压抑的死寂。众人循声望去,三马三人赫然出现在视线里,并往人群中飞奔而来。
人群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动,沉重密集的马蹄在地面荡起一阵一阵的震动,一波一波的传来,胆小一些的人只觉双腿颤抖,站立困难。
三匹战马疾驰而来,马身颤动,汗汽如蒸,嘴巴里的白沫随着喘息,呼呼的往外喷,再看马上三人,钧是黑衣黑裤,身披轻甲,背挂弓箭,腰配长刃。
显然长途跋涉而来。
一眨眼,三人三马便飞到人群跟前,三人拉起缰绳,将马勒住,但长途奔袭,战马未曾得以调息,虽然停下了脚步,但依然止不住的抬腿踢弹,众人甚至能闻到战马嘴里呼出的口气味道。
为首黑衣人目光像刀子一样,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潮水,压抑到众人无法呼吸,环视了一圈四周,随后开口问到:
“这里谁是管事?”
人群早已惊呆,没有一人敢说话,周茂也傻了,松开了监工颤抖的腿。
“这里谁是管事?”
黑衣人见无人答话,提高声音再问了一遍,声音虽然不大,但如雷霆般震耳。
“啊哈哈,军爷,小人、小人是这里管事的,不知何事惊动了军爷,冒犯了,冒犯了…”监工颤颤巍巍答道。
“这里发生什么事,为何打架?”黑衣人紧接问。
“哦呵呵,军爷,是这样,小人工人里发生一点小矛盾了,小人正要阻止。这不恰好军爷路过了,扰了您的行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你怎知我是路过,这处我来不得?”
“不不不,小人这脏乱之地,也无本事让军爷正眼看一看,不过,不过军爷要是看上什么,小人叫人给军爷送去就好,不劳军爷亲自来…”
“他是怎么回事?”黑衣人马鞭指了指地上的叶慕寒问。
“一个刁民而已,行为太下作了,惹了众怒,小人一时一会也拦不住,幸好军爷赶到了,才帮小人止住了乱,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啪!”
黑衣人手上马鞭一挥,监工脸上突然出现一道血痕。
监工顿时吓破了胆,噗的跪下头如捣蒜一样不停的嗑:
“军爷饶命啊!小、小人也是迫于胡辖镇的压力,怕误了工期,才不得不为了加紧进度,出此下策,军爷看在胡辖…”
“啪!”
黑衣人又是一鞭,直直的打在监工背上,本来弓着身跪着磕头的监工,这一鞭子下去,硬是疼得直接缩起了背,仰起脸,龇牙咧嘴。
“辖镇?辖镇的狗都能随处咬人了!”
“啪!”
黑衣人再是一鞭打在监工身上,随后指着地上的叶慕寒问道:
“你可知他是何人?”
“小人不知,小人罪该万死!”监工伏在地上叫苦连天。
“你一条辖镇的狗,竟敢打当朝前骑部将!”
监工一听“前骑部将”四字,霎时三魂丢了七魄,自己虽然是胡辖镇的人,但也只是镇上的小喽啰,这前骑部将,就是胡辖镇本人也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监工一个劲的给黑衣人磕头,变磕头边求饶,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连滚带爬到叶慕寒身边,失声的哭道:
“大人大人,饶我一命吧饶我一命,将来小人给您做牛做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饶我一命,日后用得着…”
黑衣人见状,不再理会监工,对人群又喊道:
“周茂,何人是周茂!”
周茂听到黑衣人喊自己,瞬间从周天之外回了神,连忙回答:
“在!”
黑衣人打量了一眼周茂,道:“快快扶起叶前骑!”
“是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