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崖站在船厂的空地上,锯木声和敲钉声钻进了他的耳朵。
蔡沅江和叶麻吩咐着什么,让他把送到码头的物资一会儿抬上船去,堆在空地上的东西里面不仅仅有水和干粮,甚至连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葱蒜大料,花椒辣椒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散发着发酵香味的泡菜坛子。
搬了好几箱朗姆酒的叶麻趁着休息的功夫凑近坛子闻了两口,皱着眉赶忙扇着鼻子。
“这是啥玩意?”
蔡沅江见着齐青崖望了过来,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腼腆笑意。
“没办法,我是蜀地人,走到哪儿都改不了好吃的本性,有时候找不到衬口的饭菜,只好自己动手了。”
对于这一点齐青崖倒是举双手赞成,往双屿湾回来的那半個月时间里,让齐青崖难受的并不是伤口那挠也挠不到的酥麻感觉,而是顿顿干粮鱼汤的乏味食谱。
现在看到有人竟然主动请缨,他当然要率先上个伙。
“带的有豆瓣酱吗?”
一听到齐青崖这个话,蔡沅江眼睛里面亮起了同道中人的欣赏神色。
“有,郫县的。”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一直缠着崔佑真的汪执从塔吊吊起来的帆船下面走了出来,脖子伸的长长的,踮着脚看见正在用凿子钻孔的工人,心疼的扯着嗓子,抬头喊道。
“哎,哎,轻点儿啊,看准墨线了,别东一块西一块的锯。”
“你们船厂就舍不得多点两盏灯吗?给我看仔细了,别把我这艘木船不当回事儿。”
他东瞅瞅西看看,恨不得自己亲自动手,但又思忖着没那手艺,几番纠结之后,索性扭过头去干脆不看,朝着蔡沅江走了过来。
“蔡老板,你可得给他们说好了,装完之后要给我复原的。”
知道他把船看的比什么都宝贝,蔡沅江点头答应,“放心,蓝海商会和巨浪船厂合作了很多年,金老板安排来的都是靠谱的老师傅。”
“老师傅?哎,蔡老板,那个崔师傅是什么来历?”
“他和金老板一样是朝鲜族人,听说是老乡,一直待在巨浪船厂,别看他年轻,但是在蒸汽机这方面的造诣十分了得,我一直可惜他在巨浪船厂整日维修船只埋没了天分,曾经想要把他挖到蓝海商会来,但巨浪船厂据说是跟他签下了卖身契,金老板不放人,只好不了了之。”
“不过他始终记着我的这份情,每次替蓝海商会办事儿都十分用心用力。”
汪执满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包身工,难怪干活的时候带情绪不愿意搭理他,感情还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随着塔吊的钢缆缓缓下坠,把鸡灵号重新放回了水中,蒸汽机的新增工作也到了尾声,隐藏在船尾的排气管道一共有三根,都用松胶和沥青涂上了封口,用特殊方法处理的船轮据说掺杂了些许天水和金,表面会产生一层疏水膜,使得阻力变得更小。
随着船轮没入水中,鸡灵号除了吃水变深以外,似乎看不到任何变化。
满脸油污的崔佑真从船舱里爬了出来,朝着船厂的工人招了招手,后者立马用推车运来了整整一车火油。
这时候才从船厂外跑来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看起来和蔡沅江差不多大,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一边走着一边揉着眼睛,显然是刚刚睡醒的模样。
他打着哈欠一开口,满是高丽风味。
“蔡老板,蔡老板,早上好,船已经弄好了吗?”
“巨浪船厂办事自然没问题,已经下水了。”
“好说,好说。”看着工人把火油搬上了船,金老板这才从腰间摸出来一大串钥匙,朝着蔡沅江叮叮当当的摇了摇。
“火油灌满以后,再把天水倒入燃仓就能发动蒸汽机了,我这就去取。”
嘴巴上这样说着,脚上却一动不动。
经常和他打交道的蔡沅江哪里会不知道金老板是什么意思,笑着回答说。
“走,我这就和你一起,顺便结账。”
听到蔡沅江这句话,金老板哈哈一笑,眼角的褶皱多的简直能夹死苍蝇,他伸手揽住了蔡沅江的肩膀,右手指着前面的路,嘴巴里面连连说着请。
看到鸡灵号的船底刚刚接触到水面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汪执连忙上了船,先是跑到船尾朝这几根排气管所在的位置摸了又摸,确定无误后又一口气跑进了船舱。
由于时间关系,蒸汽核心并没来得及做过多的隔断处理,只是用现成的木板围了起来。
看着已经灌满了火油的蒸汽核心,他简直想要扑在上面狠狠亲两口。
“灌入天水之后,你掌舵的时候就能根据天水合金控制火花塞点火,记得第一次点火的时候蒸汽核心反应慢点是正常现象,不要一直打火。”
汪执连连点头,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关于蒸汽船的理论知识不知道背了多少。
他十分兴奋的左看看右瞅瞅,幸亏还记得自己作为船长的职责所在,这才恋恋不舍地登上了甲板。
已经付过钱的蔡沅江和金老板一起重新回到了船边上,运送火油的推车络绎不绝,只不过其中一个工人推车上面的红漆铁罐换成了白色瓷罐。
天水在津门价格高昂,在双屿湾也便宜不到哪儿去,这一大罐持续保持蒸汽核心最起码一个月内能高效稳定输出动力,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