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号称为人间天宫的雍国皇宫已不复昔日的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有不少亭台楼阁都在此前叛军攻入时烧毁了。
姜焕这几年忙于应付各路人马,壮丁大多被他抓去充了军,也没什么闲人用以修葺宫殿,那些残垣废墟就一直这么搁置着。
玲珑带着邱瑾瑜一路走,一路看,宫里也没什么宫女太监了,留守在皇宫中的乾天军也被肃清干净,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唯有玲珑这一队人的脚步声回荡在宫墙之间。
玲珑心中凄楚,强打着精神带着邱瑾瑜去了雍王宫中的藏宝阁,整整七层的高塔,里面收罗的尽是金银玉器,稀世珍宝。
郭昂与勒乌等一众随从都候在了门外,此时只余他们二人。
邱瑾瑜这厢也算是开了眼了,口中啧啧有声。
“早就听说你们雍国富甲天下,不想竟是富庶到如斯地步,也难怪各路人马不甘屈于乾天军治下,都想来争一争这昭阳皇城的至尊之位了。”
玲珑推开窗子,看了会儿这叫她既眷又恨的宫城,徐徐开口。
“此塔是整座雍王宫最为高耸的建筑,站在此处眺望,可将宫城尽收眼底。”
“都说身居至高之位,便可得享天下,目之所及,皆属龙椅之上一人所有。”
“可雍王的下场,却是被乱刀砍死,死后还要受万世唾骂。”
“今日我引你至此,是想同你言明,世人皆道公子凌再度现世,是为光复雍国河山,而我志却不在此。”
“况且以我手中兵力,远不足与夏兆相抗。”
邱瑾瑜负手站在玲珑身侧,顺着她目光远眺,难得正经说道。
“这金碧辉煌的宫宇,原应名正言顺的由你所继,你当真甘愿就这么舍手给了夏兆?”
玲珑缓缓侧过头,看向叫她千百个日夜在脑海中描摹过无数次的侧脸,压了压心头翻涌。
“雍夏两国仅一江之隔,即便我这一世穷尽所有揽回了皇权,我的子孙又能守得住几世?”
“雍国西有西戎虎视眈眈,夏兆北有胡虏蠢蠢欲动,如今东海又……”
“邻国无久睦,只要国土相邻,就必生争端,雍国沃土千里,气候温润,这等宝地,只能握于强国之手。”
“而今时今日的雍国,良田荒废,人丁稀薄,根本无力自保。”
“百姓被压迫多年,又历经战火,已遭不起再受侵犯了。”
“子孙事我们无法预料,若今后的雍夏再起战事,苦的还是百姓,届时或许西戎人和胡人亦会趁虚而入。”
“我们汉人与他们性情观念截然不同,难以共存,到时天下大乱,国将不国,还谈什么雍人夏人。”
“是以凌想同南枭王说的是,凌愿向夏兆俯首称臣,但求南北能够一统,合两国为一国,瀚江南北再无战火,成百年昌平之世。”
邱瑾瑜回望着她面具之下深邃的黑眸,印象中那个对着他笑得俏丽,精灵如小狐的女子,同眼前这个挺拔而立,超然若白鹤的公子渐渐重合。
她是真的站上了顶峰,也只有看尽了群山云海,才能蕴出这样的眼界与心胸。
只是她攀上顶峰的路,走得却是辛酸无比,无人帮衬。
邱瑾瑜暗暗握紧了袖口下的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平和无澜。
“你就那么笃定,把自家江山拱手让与我国陛下,能得着你想见到的和乐盛世?你身怀大才,难道就不想亲手塑一个你想见到的明日?”
玲珑有些情难自抑,家国之情,儿女之情,她与邱瑾瑜之间的复杂情感早已彻底纠葛在一起,再难分得清了。
“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