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主付完钱,等着人牙子从笼子里抓出一十七八岁的女子,绳子拴在脖子上,心高气傲地牵走了。
乔竺冷冷看了一会儿,确定这里除了谢敏之没有其他她买过的人,这才招人牙子过来说话。
“他,我已经买下来,放了他自由,为什么还卖?”
人牙子被问得一头雾水,好半天才犹疑道:
“这是官府罪奴,无赦不放,您是在哪儿买的,那人没和你说清楚?反正我也是接手别人的,合法买卖……”
乔竺不再听他废话,直接掏钱。
“八十两,他还有和他一个笼子的,能买就买,不能买……”
不等她说完,人牙子立马接过钱,生怕她后悔一般将一沓契籍文书拿出来,
“签字画押,童叟无欺。”
很快,笼子里的人都领了自己的契书作鸟兽散,只有谢敏之慢悠悠地走出来,站着乔竺面前。
他说:
“我本想找个活计干,养活自己,契书掏出来没多会儿就被官兵抓走,然后就被倒卖到这里……我上一个主人家犯了不小的事,连带着我也是罪奴,除非死了,我是无法自由的——你真的不要我?”
他的漂亮衣裳已经被扒了,此刻穿着粗布麻衣,脸色也暗淡憔悴了不少,只有一副好骨相撑着。唯一不变的,是他平静如水的双眸,好像受苦受难的血肉不影响他漫不经心的灵魂。
“我住店的客栈招跑堂,掌柜人不错,你可以拿着契书去找他,把你自己送给他,想必他不会拒绝一个免费的伙计。”
说罢,乔竺转身进了最近的一家酒肆。
谢敏之在外面等了她许久,一直等不到她,直到天黑宵禁,酒肆内外都空无一人。
其实乔竺早就从酒肆后门走了。她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最怕麻烦,有些麻烦可以解决,有些麻烦只能躲着。
然而,有些麻烦注定要摊上。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人牙子手上看见谢敏之了。这一次的谢敏之浑身伤痕累累,几乎衣不蔽体,饿得面黄肌瘦,再也看不出一点少年俊美。
“娘子要不要看看,我手上的丫头伶俐漂亮,包您满意。”
人牙子也不再推销谢敏之,转而介绍其他年轻漂亮的。
“他,怎么来的?”乔竺问。
“他啊?他被原来的主人卖掉的,听说干活儿不行,吃的还多,我这也愁砸手里卖不出去呢。”
人牙子一脸懊悔,看谢敏之的眼神都怨毒起来,很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骂骂咧咧,
“看什么看,上一边儿去。”
谢敏之慢吞吞地挪了个位置,背对着乔竺,后背的肩胛骨瘦得凸起,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多少钱,我买了。”
“啊?”人牙子有些不敢相信,但是很快就眉开眼笑,信口胡说起来,“要不说您好眼光,他虽然干活儿不行,但板正条顺,养一养肯定漂亮,以后您带在身边,起码面子上好看……”
“报价。”乔竺不耐烦地打断他。
人牙子立马竖起三个手指,紧张又期待地说:
“三两银子,您当场带走。”
从一开始五十两到现在三两,果真美色廉价。
“一百两,这些人我都买了。”
很快这片广场就空了出来,只剩乔竺和背对她的谢敏之。谢敏之没有前两次精神,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得反倒叫乔竺不习惯。
“为什么不好好儿做工?”乔竺问他。
他倒有问必答:
“没做过,做不惯。”
“什么是你做的惯的?”乔竺又问。
短暂的安静后,谢敏之小声道:
“我没伺候过人。”
他声音有些委屈,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这么大个男人,为这点事难过,乔竺很看不上。
“站起来。”她严厉地命令道。
好在谢敏之还算听话,立马爬了起来,拖着沉重的铁链站到乔竺面前,垂着头很乖顺。
即便是这样,男女之间的身高差还是很明显,他像只断尾的狼,匍匐在野猫脚下。
“……算了,”乔竺叹了口气,“你先跟着我走吧,”
她的意思是等找到好去处再放谢敏之自由,然而谢敏之似乎理解错了,立马期待地抬起头,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眼巴巴地确认,
“你不赶我走了?你愿意要我了?”
……乔竺心里没由来的烦闷,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谢敏之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几番欲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乔竺刚要回答,他又急着解释起来:
“我知道不该过问主人的名字,但我好歹要知道一下,以后别人问起来才有个说法。”
“没那么多讲究,我叫乔竺。”
“乔竺……”谢敏之小声重复了一遍,不等人家解释是哪两个字,就兴冲冲地问:
“主人,你的名字是出幽迁乔的乔、天竺梵音的竺吗?”
乔竺的背影僵硬了一瞬,纠正道:
“别叫我主人,就叫我的名字。”
显然,谢敏之没有听见,一口一个“好的主人”。
街上人人侧目,就见一衣着华丽的女子身后跟着个衣衫褴褛的奴隶,奴隶明明已经饿得皮包骨头了,一双眼睛还是亮得吓人。
有人认出乔竺,窃窃私语:
“馗神女要去挑战丐帮帮主了……”
这空穴来风硬生生吹到当地丐帮帮主耳朵里,吓得他连夜搬走,打狗棒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