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自家店门时,邻居们都眼巴巴的在他家店门口等着,看见他回来都围了过来。方彥平把官府的决定说了一下,众人有喜有忧,喜的是终于可以逃出贵阳这个牢笼,忧的是不知道后面的日子如何过法。
方彥平大声说道:“各位街坊们休慌,你们可以跟我到黄草坝去,即使一时找不到活计,也可在我那里混个温饱,我在那边还薄有产业,应该能支撑个一两年,不会饿着大家。再说了,我在黄草坝呆过,那里的华夏公司对百姓好,不会叫大家饿肚子的。听我的,现在赶紧收拾一下,等下先出城吃顿饱饭再说。”
杨老三说道:“卢掌柜,我走了我家二小子咋办?”卢彥平说道:“先顾着你家老娘和小妹,等下捎个信给你家二小子,过了这一茬就到黄草坝来。”杨老三想了片刻,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回家收拾去了。
不多时,街坊们都收拾了东西出来,只见人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卢彥平只得大声喊道:“大家别带太多东西,几百里路,东西多了不好走,带点细软衣物就行了,家里的大件就不要带了。这时候能活着就好了,东西以后再慢慢置办,都是老弱,东西带多了我怕都累倒在路上。大家把门锁上,形势好转了我们再回来拿。”
众人听了这话也觉有理,又纷纷回家整理了一番。卢彥平带着大家向西门走去,西门附近都是军兵,方彥平看到穿着绿军装的华夏军,瞬间感到一身轻松。
只见一辆辆马车从城门驶入,自有城里的青壮去卸粮,卸完粮的马车却不立即离开,而是驶到空旷处停着。看着一袋袋的粮食卸了下来,李橒的心也放了下来,有一段时间他都已经绝望了,也对家里人交代了后事,没想到雨过天晴,虽然还没把围城的土逆打跑,但有了粮食还是有信心再坚守一段时间的,想来继任的巡抚王三善也该动身了吧?他窝在湖北的时间也是够久了。
这时李橒看到百十个穿着稍有不同的绿军装的军士走来,定睛一看,却是一队女人。李橒张大了嘴巴,看看别的人也都是惊诧莫名。领头的那女兵看见方彥平,叫了一声‘方掌柜’,方彥平愣了一下,仔细一看,隐约认识,直到那女兵走到面前,突然晃然大悟,吃惊的叫道:“白姑娘!”
对于白依依,方彥平原本还算熟识,也知道她与毛延庆订了婚,当时方彥平还大呼可惜,原本他是有意把自家女儿许配给毛延庆的,但当时华夏公司尚未有这么大的规模,自己稍有犹豫,没想到毛延庆就订婚了,还是跟这个毫无背景的、也不甚美貌的歌女订婚,实在是跌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为了什么,不过听刘神医说,按他们的规矩是一夫一妻制,不允许纳妾,而且还要等十八岁才能成婚,这下把自己送个女儿给毛延庆当妾室的想法也扼杀了。
“方掌柜是准备去黄草坝吧?”恍忽间方彥平听到白依依问道,他木然的点点头,随即吃惊的说道:“白姑娘也参加护卫队了?”白依依骄傲的点点头,说道:“我现在是女兵连连长,这次受命来帮助百姓转移,正好方掌柜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方彥平点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街坊,说道:“我这些街坊也要跟我去黄草坝寻条生路。”白依依点点头,看见一帮老弱病残跟在方彥平的后面,大叫道:“姐妹们,开始干活了,一人管一辆车,把老的、小的、还有裹脚的安排上车,其他人走路出城,大家都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个来,先登记再上车。”
看着一群女兵在组织人员排队在维持秩序,李橒不禁暗暗说了一句,“有伤风化”,不过对方既不是自己家人,也不是什么亲戚朋友,倒也不好说些什么。但很快,李橒就被这些女兵给吸引了,吸引他的是这些女兵居然都拿着一支奇怪的笔在一个本子记着什么,一边问着百姓什么,他不禁好奇的凑了过去。
只见那些女兵在本子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一个个百姓的姓名、年龄、家庭成员情况、长相特点等,虽说用的是俗体字,倒也是清清爽爽无甚错处。李橒大吃一惊,不禁说道:“你们都识字?”
那女兵抬头看了李橒一眼,见是一个老人,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说道:“那是当然,我们参军后每天都会学习一个时辰,现在我们最差的也认得千把个字。”
“男兵也是如此?”那女兵好奇的看了一眼李橒,说道:“是啊,男女都一样,在我们那儿男女平等。”李橒不禁说道:“胡说,男女怎么能一样?”
“想不到你这老仗还是个老顽固!”那女兵抬起头来,用带着明显讽刺的眼神看向李橒:“怎么不一样了?象你也不是你母亲生的吗?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们女人也一样干活,一样赚钱养家,一样可以参军保卫家乡,而且还要照顾家庭,怎么就低人一等了?老封建!”
李橒目瞪口呆,自从考中进士后还从没人这们训斥过自己,那少女鄙视的眼神让他想发怒,可面对一个跟自家孙女年纪相仿的少女,反驳的话却说不出口。那少女见他没有说话,得意的低下头继续给百姓登记。
这边女兵们登记完一个人后,就会给那人发一张纸,那边就有一些男兵引着百姓,能走路的走路,不能走路的就上马车,登记完后一车车的拉走。李橒注意到,这些军兵的脸庞都稍显稚嫩,但走路都是昂首挺胸、规规矩矩,好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脸上都有着自信的笑容,对待百姓和颜悦色,与明军完全不同。
李橒很是好奇,看到徐朝纲就问道;“这队军兵的领兵将领是哪位?让他来见我,我跟他探讨下后续如何作战。”徐朝纲想想,倒也觉得是该让王成效见见李橒,或许可以叙个功有个升迁,于是叫过一个军士让他去请王成效过来。
王成效听到军士的汇报的时候正结束了一个军事会议,正好有些情况也需要跟城内官兵沟通一下,带着岑雨清和陆永平和一个警卫班急匆匆的赶到了城内。当他见到徐朝纲后,笑着敬了个军礼,叫道:“徐爷爷好!”
徐朝纲也笑着给王成效介绍了李橒、史永安、刘锡玄、张彥芳、黄运清等文武官员,王成效一一给他们敬了军礼。或许文官们涵养好,脸上虽然不是很好看,但也没说什么,旁边的黄运清却是喝道;“尔现居何官,见了各位大人怎不行礼?”
王成效淡淡说道:“军人行军礼,有什么问题吗?”黄运清大叫道:“见了抚台大人应该行跪礼,你上官没教过你吗?”
王成效冷冷的说道:“我是军人,军人只有见到最高统帅时才需下跪,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礼节是哪部法律里面规定的。”黄运清一时无语,旁边的张彥芳说道:“你说的最高统帅是谁?”王成效说道;“大明帝国的最高统帅自然是皇帝陛下!”
李橒这时开口道:“尔姓甚名谁?现官居何职?”王成效敬了个礼,大声说道:“卑职王成效,现为普安卫安南所千户。”张彥芳和黄运清脸上现出轻蔑的神情,李橒倒是不动声色,说道:“你这次来了多少兵丁?”“共一万一千余人!”
“大胆,你一个小小千户,哪来的这么多兵?你这是想造反吗?”旁边的黄运清在王成效刚说完就大喝道。几个官员也是紧紧的盯着王成效。
王成效淡淡的说道:“我带来的兵有云南参将的兵、有安隆长官司的兵、有黄草坝营的兵、有安南所的兵、还有部分华夏公司护卫队,造反的是围城的水西安氏、水东宋氏,我想你们搞错了,如果我要造反就该跟他们一起来攻城了。”
张彥芳还想说话,李橒挥挥手阻止了他,问道:“你的官衔可比参将低多了,他的兵为什么要听你的指挥?”“他愿意听从我的指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岑雨清、陆永平,把你们的印信给抚台大人看看!”
岑、陆两人闻言拿出各自印信给李橒过目,李橒一看印信就知道是真的,传给各官员检验后,李橒拱手说道:“多谢两位将军来援!”岑、陆二人没有说话,敬了个军礼后退到了王成效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