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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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中医问诊一样 这古董鉴赏也讲究个“望闻问切”,眼前这个印纹硬陶罐 不论是成色还是花纹 几乎都挑不出一丝错处,可见仿造者功力之高深 更何况身上还带着一股天然“尸味” 自然很容易误导人这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宝贝。
“千树姐 你说它是赝品,这腐味又怎么解释呢?”盛千粥又深深地闻了几下,吸入鼻腔的分明是腐烂、久远的气味 这也是唐海判定它是真品的最关键依据。
从一开始就没出声的唐海 脸色越发凝重 在文物鉴定上他也不算生手 如果没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断然不会贸然出手,可他心里有一个强烈的声音 她说的是对的。
虽然只给了一个结论,可他就是笃定她是对的。
从小谨严的家教和无数针对性的训练,将唐海骨子里的感性几乎抹干净了 剩下的只有冷静客观持重 这种凭着直觉就对别人交付全部信任的感觉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然而,这陌生底下压抑着欣喜,像断珠掉落玉盘,砸开小小的缝隙 那欢喜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
温千树摘了手套,拿起霍寒刚刚放在她手边的水杯喝了几口温水,“这一点都不难解释。”
杨小阳认真地拿着本子做起笔记。
“三年前我在南方某个偏远山村修壁画,因缘巧合下认识了一位守墓人,他是个鳏夫,从妻子去世后就独身一人,在山上守墓,他每天在黄昏时例行巡视墓地一圈,然后踏着月光回到自己的小屋,听听收音机,温几两小酒,喝过就睡下。”
“老人和我提过几次,最近买的酒好像有点邪乎,喝两杯就醉得不省人事,第二天也醒来得迟,连夜里的风声都听不见了,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西北角上的某座墓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守墓多年,倒是第一回遇见这样稀奇的事。”
毕竟死者为大,掘人坟墓是极损阴德的事,何况这不是什么古墓,挖不出有价值的宝贝。
“老人就多留了个心眼,晚上忍着不喝酒,守到半夜,终于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大门旁边的矮洞里爬出来,那人身上还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人熟手熟脚地找到了一座墓,三两下就把它挖开了,然后一件件把布袋里的东西取出来,老人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那都是些陶罐瓷器之类的物品……”
“千树姐,”盛千粥听明白了,“你是说,他挖别人的坟,目的就是把自己做的赝品放进去沾染尸味?”
这也太精明……太缺德了吧!
温千树递过去一个“聪明”的眼神。
杨小阳急着问,“后来呢?”
温千树想了想,抿唇笑了,“后来老人走到他身后,轻咳一声,小伙子,你掘我的坟是要做什么啊?”
这时,霍寒似笑非笑,不着痕迹地飘过去一眼,那眼神意味很是纵容。
又调皮了。
她歪了歪头,一双清澈眸子笑意盈盈,和他相对。
盛千粥拍腿大笑,“大快人心,他当时一定吓得腿都软了吧?”
杨小阳持不同看法,“他都敢半夜三更跑到墓地去干这缺德事,胆子肯定很大,怎么会被吓到?”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温千树,“你继续说呗。”
“他当时吓得都尿裤子了,”温千树不负责任地继续往下编,“虽然胆子大,但扛不住心虚啊,环境又刺激,冷不防听到人说话,能不怕吗?”
听到这里,唐海终于意识到除了前面的话真实性毋庸置疑外,这个“后来”纯粹就是她用来哄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年轻人的,他摸摸鼻子,也跟着笑了。
“再后来,老人把他五花大绑,扭送当地派出所。”
杨小阳听得入迷,“千树姐,你之前说老人的酒有问题,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年轻人是外地来的,瞅准了这片荒山野岭的墓地,打听到上面只有一个守墓人,又知道他好两口小酒,于是在酒水里动了手脚。
趁老人喝下掺了安眠药的酒呼呼大睡,他就带着家伙进墓地,开始干活。
盛千粥评价:“手法这么老道,肯定是个惯犯。”
杨小阳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的花样,真是长见识了。”
他又朝唐海憨笑,“海哥,一千块钱就当买个经验了。”
“不止,”唐海说,“非法假造文物,顺着这条线摸下去,就算捉不到大鱼,也能捞三两只小虾。”
省厅很重视白礼镇这边的情况,也请示过上面,接下来应该会有一场专项整治行动,然而,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盘踞交错,涉及的利益团体太复杂,要想一举踹掉,恐怕不是易事。
能料想到的是,一场硬仗,在所难免。
夜很深了,月华如水。
温千树掩口打了个呵欠,打算先回房睡觉。
其他人也准备散了。
霍寒把他们送出门,唐海走在最后面,忽然回头,难得的欲言又止,“你和她……”
他知道两人昨晚是睡在一起的,而且对视的眼神骗不了人,更直接的证据是
霍寒微微弯腰倒水的时候,从开了两颗扣子的领子看进去,他看到了锁骨下方的吻痕,能感觉得到他们之间的暧昧,但没想到居然已经……这么亲密了。
更让唐海惊奇的是,无法相信霍寒这样的人也会……他很洁身自爱,不喝酒,烟也是偶尔抽,更别提女色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身边有走得近的女人。
曾经连省厅领导都拿这事戏谑过,“霍寒这人啊眼里心里只有文物贩子,全国各地四处追,你让他主动去追女人?这可是稀奇事。”
连妹妹唐忽如屡次对他示好,次次都灰头土脸,他绝情得连一丝希望都不肯给。
霍寒想都没想,“是你想的那样。”
唐海连反驳一句“我想的哪样”的心思都没有,只是轻轻叹口气,“你不是不知道忽如对你的执念。”
就算是为妹妹说话,他也没有底气。
他知道霍寒看进眼里的那女人……有多好。
“我很抱歉,”霍寒说,两根手指轻搭在心口处,“这个地方,七年前就已经满了。”
装不下别的女人了。
七年。
唐海无声重复这两个字,恍然想到,原来他们的牵绊如此深。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我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和忽如谈谈。”
霍寒点点头,“早点休息。”
唐海往自己房间走,听到身后传来的轻微关门声,忍不住在身前握了握拳。
终于明白
他对别的女人绝情,只因为心中所有的柔情都给了一个女人。
温千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楼进怀里,她闻到熟悉的清冽气息,在他胸口蹭了蹭,“怎么这么久?”
“耽误了会。”霍寒亲亲她鼻尖。
大手抚上她小腹,暖意融融,很是舒服,她猫儿似的轻哼了一声,“故意撩火是吧?等我好了,看怎么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