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
黄道吉日。
渴。
季白抿着嘴,从口干舌燥中苏醒。
嘴唇的死皮黏连。
渴得干呕。
他抬起惺忪的眼,眺望四周。
此地昏暗,唯有几盏孤灯映出光亮,照出十方的场景来。
这里,好似是个逼仄昏暗的山窟窿。
在季白的周围,蛰伏着一道道身影,是黑压压的人群。
他们此刻正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胛下,昏暗的光线下,脊梁和肋骨因为过度瘦削,而显得凹陷分明。
空气之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便溺气味。
这里是哪?
季白被熏得眯着眼,只觉四周气味惹人烦闷,他下意识遮掩口鼻,试图站起身来。
可是刚直起腰来,整个人便毫无防备地向下弯折下去。
痛!
腰间传来痛彻心扉的剧痛,痛得他倒吸凉气。
是从没经历过的痛。
用手去摸,黏黏糊糊,有处撕裂结痂的口子。
稍有动作,便痛彻心扉。
他躺下身子,大口喘息,周围气息秽杂不堪,可此刻却只能学着周围的人,佝偻着身子,折下腰来,忍受这般苦楚。
难怪他们要这般……
季白这样思索,眼睛也没闲着,借着当下空档,小心环顾四周。
这“山窟窿”方圆百丈,借着灯火天光,隐约见得——
顶细腰宽底下窄,像是个大纺锤。
莫名地,季白心中生出某种念想,反倒是觉得此地像是什么香炉,又或是什么铃铛挂饰之物。
如此看来,这里倒不像是山。
可不管怎样,不管此地是哪,从眼下来看,自己当下处境,都令他甚觉不妙。
唯有早些离开这里,才是上上之策。
自己这副身子,倒是着实羸弱了些。
季白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他是要活下去的。
也要离开这里。
但是现在这副模样,想离开这里,倒是有些痴心妄想。
夸夸夸夸——
季白这般想着,可是忽然察觉,身旁突兀生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像是某种多足巨大的虫,在石板上挪动自己的腹足。
这未知的声响,令季白顿觉毛骨悚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后某种巨力从肩膀传来,将他从坐卧拉扯起来。
可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
借着此间昏暗的光亮,季白看清了对方的轮廓。
“哟,你醒了啊。”
说话的是个姑娘家的声音,年岁听着不大,但是却不带感情。
“你都睡了好几天了。”
“师兄弟们,都以为你死了。”
“吵嚷着要分吃了你呢。”
那姑娘嘟囔着,嘴里念叨着残忍的话,可语气却又像是平常。
“吃?”
季白听着女孩的话,心中生出警惕,抬眼看向那些蜷缩在黑暗中的人。
像是因为那女子的声音,此刻季白倒是隐约觉得,那些黑暗当中的身影,像是悄悄将彼此的视线,都汇聚到自己身上。
虽然没人声语,可是这样反而愈发让人恐惧。
像是一群不做声的狼群,随时准备将自己撕成碎片。
这处地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下意识让自己的身体向后倾斜,想要让开眼前的人,可整个人却又撞到一座肉山上。
季白猛然抬头,向身后看去。
那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头陀,不知何时盘坐在他背后,像是一座铁塔,抵住了季白的退路。
季白看到背后壮汉,登时打了个激灵。
在此之前,他竟没有察觉!
此刻,那胖头陀吊着个脖子,像是断了脊椎,居高临下地,歪头盯着眼前的季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