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梒轻笑着起身,趿鞋不紧不慢地走来,在他榻前站定,“魏国公的人,现在正在外面和我的人打的不可开交,隔着层层墙壁都听得人烦躁不已。”
魏策被麻绳束缚,身上的肌肉暴起,撑得衣料紧绷绷。
好一个血气方刚。
“公主是怕,你那些人终会不敌,所以抓紧时间来审问一番?”
姜梒扯过一把椅子坐下,问:“今日圣上身边那个小太监瞧着眼熟,像是从什么地方见过。”
“喔~想起来了,应该是在那年的陇州,墨玉楼上,彼时尚还只是魏将军的你,身边伺候的小倌。”
“唤作什么来着……卿云?”
魏策听她说着,眸光陡然一冷,眼里带有威胁地说。
“樱樱,女人过于聪明,会惹来祸端。”
“不可否认,魏国公深谙人性。那不妨猜一猜,接下来我会怎么做?”
“如若你想一笑了之,那我当然十分满意。可若你想伺机拆穿,打乱我的计划。就别怪我略施手段,送你回浔阳。”
他突然用力一挣,身上的绳子瞬间断成了几节。
趁着舒活筋骨的功夫,魏策拽匀衣裳上被勒出来的褶皱。
“姜梒,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当身处明亮时,要学会隐忍。当藏身暗处之时,心要狠。”
“怎么?还没学会呢!”
姜梒坐得坦然,不屑一笑。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魏策,你猜我们谁胜了?”
魏策没有回应,走到临街外侧窗户处,打开窗扇。
微风吹来血腥之气,他后背笔挺,单手撑着窗,良久才道:“两败俱伤!”
如姜梒所预料,不差分毫。
“或许,此刻轮到你心中后悔了。我与秦家,实力旗鼓相当,或许还更胜一筹。”
“为何没有选我呢?”
魏策望着楼下躺了一地的人,“你那时不也没有选我?”
“果然上了年纪,就连事实都记不得了。那时我选过你,可你亲手置我于死地!”
“你都忘了?”
死一般的沉默,魏策无话可说。
姜梒所说的都是事实,他又无从辩解。
高楼之上,姜梒看着魏策离开的背影,满脸失望。
他走前,姜梒突然叫住他,如是说:“从前有人告诉我,说‘会放弃你的人,终归还是会因为其它什么原因,权衡利弊后,再一次选择放弃你’,那时我只当他是见不得我好。”
整个晚上,姜梒终于如愿,看到了魏策面露哀凄之色,一直以来保持的堪称完美的冷漠得权的形象,终于被她击的粉碎。
啊!
心口状似堵住一团棉花,闷的人喘不过气来。
可竟又隐隐得意。
姜梒离京前,褚丞曾悄悄来送过她。
他的表情算不上得偿所愿,竟然充斥着悔恨和难过。又过了一会儿竟然像是怅然若失般,最后他终于换上旁观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亦兄亦父般嘱咐道:“汝,冥顽不灵,常被人作出头的椽子。”
“万般伎俩成为我妻,又不安于室。因着心里执迷于不知何人教唆的仇恨,同我和离。出了这鄢京,我便再无法保护你,你好自为之吧。”
姜梒念在他迎着风雪在门外等了半晌的份上,并没有对他破口大骂。
同样也没有给他任何表情。
“你和魏策之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可曾后悔过?”
见她垂头不语,继续着,“他今日能因为权利放弃你,明日便能在其它事上权衡利弊,再一次选择放弃。你懂吗?”
姜梒闭了闭眼睛,嗓音暗哑。
“天下乌鸦一般黑,你二人之间便别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讨厌褚丞这高高在上的样子,也讨厌魏策趁着无人时对她含情脉脉的样子。
她早就做好了失败的准备,可不代表着真失败了,就不会伤心难过。
人总是执迷不悟,暗含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