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之朔,是为正日。躬率妻孥,洁祀祖祢。及祀日,进酒降神毕,乃家室尊卑,无大无小,以次列于先祖之前,子妇曾孙,各上椒酒于家长,称觞举寿,欣欣如也。”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要祭祖,富贵之家要穿祭服,脚穿舄[xì]履,在宗祠前排成长队,为祖宗叩首上香。
越是显赫的人家,宗祠也越高大上,这是家族光宗耀祖的象征。
别看弓高侯府不起眼,没什么景观,这宗祠却让韩嫣叹为观止。
火红木柱雕着黑金铭文,贡桌上的盛器镶金嵌玉,高大厅堂视野开阔,精致雕饰美轮美奂,娘的,有钱都用在这儿了吧……
一番鼓捣,上香、读祝文、奉献饭羹、奉茶、献帛、献酒……弄完已经是秋阳高悬,阳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眯眼陶醉一下,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等祭祖仪式完毕才能打开府门,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前晃荡,手里持着木牌门刺,开府门时会往门墙上挂个木桶,那些人便把门刺投入其中,作揖后就走,接着去下一家。
汉初未有纸,削木竹为刺,写姓名于上,故称门刺。
明朝有一句话叫“识与不识,望门投刺”,每到正月初一,不管认不认识,都会先递张名片过去,意思是我来给你拜年了。
汉朝的交际文化还没这么发达,给韩颓当拜年的大多是弓高侯国的小吏们,不够资格上门拜访,却又不能不拜,于是便削木为刺,写上祝福的话投入木桶里,便算拜过年了。
韩嫣没有可拜的人,卫绾和刘彻都在长安,等门刺送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到是韩说,急急忙忙回房,低头在案桌上刻刺。
眼前突然凑过来个大脑袋,近在咫尺,韩说吓了一跳,看清楚来人才松口气,“大兄,人吓人,吓死人啊。”
“这是给你老师写的门刺?”韩嫣拿起来瞅了几眼。
“嗯,他教导我多年,正月总得去拜访一下。”韩说放下刀笔,整理衣衫,准备出门。
韩嫣:“你帮我也刻一份,我和你一起去。”
韩说:“呃?”
韩嫣:“我想聘请你老师在侯府门前免费教百姓读书写字,聘请他的费用我来出。”
韩说:“不可能的,我那袁老师一向清高,走街上时鼻孔朝天的,他门户之见很深,不信黄老者不教,奢侈无度者不教,当初若不是爷爷带护卫困了他三天,也不会教我。”
“袁夫子这么倔?”韩嫣有点意外。
“那是。”韩说稍微一寻思,嘿嘿直笑说:“大兄,你怎么突然想起搞教化了?是不是你家瑾姑子不识字……”
“我去你的。”韩嫣老脸一红,推搡了韩说一把说:“你赶紧帮我刻门刺,我去请伯父和我们一起去,看你老师还能不能倔得起来。”
说完便出门向客厅去了。
儒家讲教化万民,让百姓开民智,这是卫绾教的。
但大汉几代皇帝实施的却是黄老,讲无为而治,倡导百姓愚笨才好治理,所以大汉这些年连官学都没有。
韩婴正和韩颓当谈论当今天下的局势,见韩嫣过来立刻就住嘴了,在两人心里他还是个没有束发的孩子,年龄太小,不好在孩子面前讲那些官斗权谋之术。
“伯父,我想聘请韩说的老师袁夫子在侯府门前教百姓读书写字,但韩说讲袁夫子不信黄老者不教,我想请伯父和我一起去。”韩嫣行揖礼之后,直接说明来意,和韩婴没什么好遮掩的。
哪怕只才接触一天时间,但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有意见,只凭言语和内心感受便能清楚。韩婴看自己时眼里含着宠溺和爱护,没必要和他装心机。
韩婴还没回话,韩颓当便抢先好奇地问:“你怎么想起教百姓读书写字了?”
“我生在弓高侯国,却很少回来,能帮到大家的时候不多,年后便要回长安,总想给百姓贡献些东西才不会遗憾。我在的这段时间,大家对我很好,前两日还有百姓给我送鸡蛋,虽然大家知道我不缺衣食,但还是用鸡蛋来表达心意,因为这是他们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我很感动。有道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韩嫣虽没有发达,但也有一点小小的成就,富不忘民,才不会愧对老师教导和陛下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