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施耐德单人独骑地回到横山。像前两次那样,来到殷家澡堂子门前。
再想进门去找三爷,已经不那么容易。门口有两个站岗的,持着枪。一个姓尚,一个姓谷,都是欢团店那边的人。他那张脸就像是名片,谁不认得。那两人知道他和三爷已经闹翻了,故而斜眼假装不认识他,“干什么的?”
“找三爷有事?”说着,他把自己的名字说了。说,三爷知道我名字。
站岗的上下眼翻了翻,进去了一个。听见响动,卖澡票的隔间里,又伸出两颗脑袋来。看似也是保安之类的。正在跟卖票的小姑娘,打情骂俏。见就他一个人,便又放心地把头缩回去,继续跟那小姑娘调笑。
在外面等的时候,就发现,右手边的门楼上赫然写着大药房三个字。想起为妹妹治病,医生需要的磁铁来。药店门已经关了。没有锁,想必里面是有人值班,或者里面就是住家和店一起,于是走上门去,敲了敲。敲了好一会儿,头顶上一个声音,瓮声瓮气道,“抓药明天再来!”
“有磁铁吗,大夫?”
“听不懂人话怎么搞的!不都跟你讲(音敢)了么,抓药明天来!”那人拖长了音,不耐烦道。
“你讲得就是人话?”施耐德听着也来气,这人怎么这么矫情,问句话就这反应。
后面那家伙又怼了他句什么,他没有听清楚,就听见澡堂子那边有人扯着喉咙喊,“人呢人呢?”他便应了一声,“来了!”
三爷的声音在楼上招呼,一如既往地沉稳,满满的热情,“啊呀,小老弟,想死哥哥了!上来上来,喝两杯!好得狠!”
上了二楼,就见三爷还有那个女人都在。那女人依然夹着根卷烟,见他上来,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吐出一口烟圈。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假装从容,笑得勉强。
三爷却真得像个没事人一样,招呼他落座。顺便喝两杯。他就告诉三爷,自己刚刚放下酒杯子,肚子里的食还在喉咙管子里,还没有落肚。实在是塞不下去任何东西了。三爷这才不再勉强。
“三爷,”客套一番后,他整了整脸容,认真道,“你老昨天到我家去了以后。我和我老婆想了很久。觉得三爷你人确实不错,不,还有这位姐姐,对于我们夫妻俩个,都非常地好。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对我们夫妻俩可算是像对待家里人一个样。出了这档子事,想来,你们也很恼火。
考虑到,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两边为了这事,刀对刀,枪对枪的,不但接下去的年过不好,收入开支也会增加好多,想挣钱就更难。可是我知道,过年的时候是最容易赚得。老百姓平时扣啊扣馊的,到了过年,你平时讲一把澡一角钱,他都嫌贵,到了过年,你就是收他们一块钱一把澡,他们都无所谓。过年吗,一年到头吗,花就花了。又不是天天过年。人的想法,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