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灯光闪动,风声呜呜,石桌之前,提摩柯微微皱眉,手腕一抖。
一团墨水从笔尖垂落,滴在信上。
他警觉起身,烦躁感涌上心间。
就在刚刚,武者的神念灵识自行动荡,这近乎心血来潮的感觉让提摩柯心中凛然,隐隐间,他又听到风中传来的无数冤咒哭嚎,转瞬即灭。
这已经是今天第五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熬了白兴祥三天,将其驯服,遥遥亲眼见他被搜索队寻获,便返身折回,继续完成主人交付的任务,谁知行不多时,便从远来山风间听到奇异喊声,连续数次,奇诡无比,前所未见。
刚刚又听到这奇异啸叫,继而是一种令他烦躁不安的奇怪预感。
武者虽灵觉惊人、重视预感,可是也有限度的,他今天回洞府前数次心血来潮,前后搜掠,来回兜圈,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久而久之,无可奈何,只能将其归结为任务数次失利后的心神不宁。
毕竟主人交代下来的事情,着实有些难办。
——李白龙。
他想到这个名字,重重吐了口气。
一开始他奉命搬到大齐花州,是想要亲自伏击对方,由主人暗中谋划,让“诏南国大盗躲到花州养老”的情报以最自然的方式送到李白龙手中。
此人自居侠士,好管闲事,必然会找上门来,怎会料知隐居在此的大盗不是六品的小国匪类,而是二品的魔门巨枭。
所以,只要李白龙敢上门惩奸除恶,那后果自是不必说的,这个洞府隐在山野,无论武功多高都无法探到,便是痛叫“师父救我”,也毫无用处。
此后种种,便可尽由他拿捏。
没想到如此巧妙自然的情报输送,居然悄无声息没了动静。
甚至搞不清楚,情报传输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已经送到了李白龙手中,只是这厮乃是欺世盗名之辈、并无惩奸除恶之心。
主人想要环环查证,又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想要从另一個信息链再传一次消息,又怕李白龙早已收到情报,短时间内连传两次,恐惹疑心。
话又说回来,他总觉得这次服侍的年轻主人做事谋划有些瞻前顾后、谋多而断少。
——然而主人做事,岂是走狗可以谏言,他也只能执行命令。
后来主人索性再生一计,直接雇一个清清白白的骑手去殴击李白龙,后再将此骑手擒下、逼迫他屈服,让他去作伪证。
却又搞砸了。
——这姓白的曾是钧天门的天才,三十出头便臻至四品境界,境界跌落后居然还能修回五品,以此天资才情、武道经验,居然打不过李白龙?
还好,主人这次的“多谋”这次总算生效了一回,考虑到了姓白的拿不下李白龙的可能性,也给出了相应计划。
于是提摩柯便在城外截下白兴祥,驯其为犬。
又教了魔门功法,给他套上第二道链子,便觉此事大功告成,在目送对方被搜索队擒获后,便自信转身收枪。
毕竟狗做久了,自然而然便觉得天下诸事,唯有铁链与骨头。
他返回洞府,先向主人写信、报告了此事的进展,送出信后望着一桌信纸,无奈叹息,一天到晚,怎么有写不完的东西。
他还要继续写与“龙霸天”的交流信。
以及“龙霸天”的回信。
毕竟他作为魔门巨枭,乃是龙霸天的同伙和忠实读者,甚至会协助对方印刷刊付书籍,而理所当然的,能写出《皇极战天传说》的龙霸天,当然是魔门的秘密支持者和同情者,书写和传播这本书,也是魔门的一次用意颇深的秘密行动。
——至于传播这本书是为了什么?
不需要解释为什么,反正魔门行事,无不有重大阴谋,甚至不必去编这个阴谋的具体细节,名门正派和官府会自己替你想好的。
我只需坐实我这个魔门中人跟龙霸天的亲密关系。
至于‘李白龙就是龙霸天’之事,则是由另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揭示。
两件事风马牛不相及,可只要把两件事同时捏在手心,由一个身份地位极高的人借题发挥,便能将这前途无量的江北武魁逼入死角。
毕竟是魔门,谁沾谁死。
稍微一发散,休说功名如何,武道修为尚不能保。
“可怜的家伙。”
他重新坐回石凳,按捺住“先休息一下吧”的摸鱼之心,继续编造信件。
写这玩意儿极为枯燥,他只能构想一下李白龙接下来的凄惨境况,聊以作乐。
“这就是不做狗的下场啊……天真的武者,总是还不明白,狗链子有人握住,其实是一种幸福,至少别人见你有主,打你主意之前就会仔细想想。”
这百花谷也一样,明明有两个主人可选,却偏偏还要保持所谓的风骨和独立,被另一个手持狗链的人盯上,也是自找的啊。
“很期待啊,百花谷,还有李白龙,你们这次,会选择哪一条狗链呢?”
“——轰!”
剧烈的震动在这一刻咆哮撼动。
地动山摇,森然寒气沿着隔断良好的洞穴狂涌而入、四下逸散。
提摩柯愕然起身。
据说此世神功妙法渊源流传,许多武道传承承溯古仙,保留了上古炼气士妙法真经的一丝道韵,是以武道强者修为深处,便能溯古追源,领悟上古时代的御质奇术,而此刻爆发涌来的元炁如广寒玉霜,正是……